“嗯……这样,那老夫这就敷药了?”
苏府小厢房内,被匆匆请来的苗太医,将他们南人珍藏的伤药拿了出来,可是他却并没有立即往齐茂行肩上的伤处上去用,反而面上很有些迟疑似的,时不时的,就会往身旁一直盯着他疗伤的苏磬音身上瞟去。
苏磬音的面色的确是格外的严肃,她一目不错的看了看苗太医手里的药膏,想了想,便又忍不住道:“就这样就直接上药了吗?伤口不用再好好清洗一遍?那个砍他的凶器,是真的脏得很。”
也难怪苏磬音不放心,老实讲,她原本对苗太医这个人,心底里就是不太瞧得上的,总觉着这个人就是原本就是太医署推出来敷衍的人不说,而且还故意哄骗患者,眼睁睁看着双腿残疾的病人摔在地上,还在一边冷嘲热讽、叉腰大笑……
总而言之,不说医术好不好,只说基本的医德,已经有问题了。
说实话,要不是奉书出去跑了一圈,结果葛大夫便不巧,已被邻家请去,且听说还是急症,得知齐茂行的伤处后,便连连摇头,只说既然不是大问题,自然还是自己手边的病人要紧。
再加上齐茂行像是已经被骗了,对这个苗太医格外信任,她今天都不太乐意叫这人过来治伤。
瞧瞧,葛太医虽是被太医署里排挤出来的,但他医术高超,自个出来开了医馆之后,多年来称得上是名声在外,找他看病问诊的人家都能排到后几月去,不像苗太医,虽是太医,整日里却是闲得很!就算是在领上给齐茂行看病的差事前,在太医署里也没人找他。
就算是有官阶出身的歧视在,但这多多少少,也很能说明问题了!
就像是现在,这个苗太医竟然压根没提刀口清洁的事,刚才齐茂行肩上的血迹粘住了衣服,不好脱下,他也是随便叫从井里打了点水来过来,打算就这么冲一冲就完?
苗太医闻言颇有几分奇怪:“齐夫人方才,不是已叫拿煮过又镇凉的温水洗过了?”
没错,苏磬音方才看着,觉着实在不太成,硬是叫他换成了煮沸的水,这才多少放心些。
不过这会儿听了他这话,苏磬音还是有些着急,只是耐了性子,尽力温和的建议道:“方才那只是为了浸湿一些,好脱下衣服而已,可是伤口里面,不需要再清洗一下吗?”
苗太医叹息一声,似乎觉着她有些无理取闹:“我们南人给人治伤,都是用水冲一冲,用这灵药裹上,两三日就好的,哪里有这许多讲究?”
方才都一直有些出神的齐茂行,这会儿也解释安慰道:“的确如此,军中受了伤,也是止了血,上些伤药罢了。这刀口并不深,当真不算什么。”
苏磬音听着,想到那刀子上的污渍铁锈,便又忍不住疑问道:“这样都能好吗?难道没有伤口感染……唔,就是并不愈合,反而烂得更厉害的?”
不妨苏磬音连这个都清楚,齐茂行面色正了正:“脓疮不愈,这也是常见,底子好的,自个便撑过来了,若是再烂的厉害,就用烧红的烙铁过一遍,能熬过来的,便是寿数未尽。”
那没熬过去的,自然就是该死了……
苏磬音叫这毫不遮掩的言下之意惊的又是一窒。
她张了张口,但是心下也明白,这个属于时代与硬件条件上的差异,她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对着面前的齐茂行,她面色便反而越发断然:“就是因为伤处沾了污秽未洗干净,才会烂起来,你这伤口,一定要再好好清洗一遍!”
她这个说法,医书上也早有提及过,两人闻言,也都并不太诧异,齐茂行见她的神色郑重,不愿为这点小事反驳,便也只是点了点头:“你若不放心,我叫长夏再提一壶滚过的水来,再冲一次就是了。”
可苏磬音抿抿嘴,虽然面上有些犹豫,但是最终却还是咬牙开了口:“光拿水怕是不行,若不然,用盐水…不,还是找管家送一点烈酒过来?”
烈酒。
单是听着这个词,苗太医就忽的挑了挑眉,扭头瞧了一旁的小齐将军一眼,一时间,简直有些疑心,这位小将军,是不是做什么事得罪了自家夫人?
这是存心要叫他疼上一场的?
不过想是这么想着,但是横竖疼也疼不到自个身上,苗太医却并不反驳,反而咧嘴一笑:“哎呀,没想到夫人还颇通医理!老夫也确实听闻过,以烧酒擦伤,不会生出脓疮来,岭南常用此法,与小将军说的烙铁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原以为齐茂行听着,定是要推辞拒绝,可没料到他听闻之后,虽然面上有些诧异,但是停了一瞬之后,却还是答应的毫不迟疑:“也好。”
啧啧啧,瞧着好好一个后生,原来这是个惧内的!
苗太医见状,便忍不住的暗暗摇头,只是之后一扭头,对上了苏磬音看向自个的眼神,却又忍不住的猛地一顿,
也罢了,分明面上与言语都是和和气气,可是这个眼神瞧过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的叫人不敢反驳,哎,中原人的女子都是这般厉害,齐小将军惧内,也是难怪……
一面这么想着,苗太医摸摸自个的胡子,扭头往外头走了几步,躲开了苏磬音单单面上瞧着客气,内里却满是疑心戒备的眼神,
哼,惹不起,这躲还躲不起不成?
苏府的老管家最爱这杯中之物,听了苏磬音传下来的话后,便亲自送来他珍藏多年最烈的烧酒。
这一次,是苏磬音自个仔细洗过手,小心翼翼的,主动为他冲了一遍伤处。
在烈酒的刺激下,齐茂行面上还能撑住不变,甚至口中也一丝声音都没有,但身子却在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只几息功夫,额头上便也立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苏磬音咬着牙关,又立即去拿了镇凉的滚水,等了几息功夫之后,又用水将烧酒冲了下去,瞧着齐茂行紧绷的身体,一点点的放松了下来,她也慢慢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是不是很疼?”
她转身拿了备好的帕子,帮他按了按额头上的汗珠,面上忍不住地咬着下唇,似乎是有些担忧自责。
她上一世毕竟不是专业医护,只是从别的渠道道听途说,方才凭着一股冲动用了烈酒,做的时候,她满心只想着以防万一,有没有旁的法子,总是要消毒的。
等到这会儿,看着齐茂行这般的汗珠,她便又有些动摇,只觉着这再是烈酒,浓度也肯定是不够的,或许未必有用,怀疑自个是不是不应该自作主张,齐茂行这伤原本就是为了救她受的,她这样是不是白白叫他又遭了一回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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