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宓抬头看自己的母亲,两人目光相对,韩氏眼神尖利带着满满的压迫,以宓看着她,却是目光平和。
她缓缓道:“母亲,旧年女儿在净莲寺遇到毒蛇,事后燕王查到那毒蛇乃是人为所放,燕王担心陛下赐婚过后怕是会有更多人对女儿不利,所以就送了这两个习过武的丫鬟过来保护女儿的安全。”
韩氏的脸就是一僵,以宓在净莲寺遇到毒蛇,她知道之后并没探问过她,明知其中有蹊跷也未曾派人查过,后来唯一一次提到这事是在上次她上魏国公府问以宓是否愿意嫁给北沅三王子之时,然而她开口说的是以宓“行事鲁莽,得罪了薛家”,所以才需要嫁给北沅三王子来避祸,并训斥她“是依仗着什么敢呛声薛修啓,斥责讥讽薛家姐妹”……
此时韩氏看着以宓平静无波的眼睛,只觉她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话中有话,忍不住就带了些冷意道:“你这是在怪我吗?所以就连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半夏都毫不犹豫的送走了?”
以宓挑眉,看着韩氏的目光似乎微微闪过诧异,然后摇头认真答道:“母亲此话怎讲?我只是在回答您的问题而已。至于半夏,她本来就是国公府的丫鬟,她家中给她定了亲,接了她回去,女儿可没有道理不让她回去。”
韩氏听言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她盯着以宓好一会儿,然后冷道:“那两个丫鬟是在年前送来的,净莲寺之事更是早在旧年八月时发生的,那么你和燕王的婚事,应该是一早就知道了?那么上次薛后逼你和亲之时,我到了府中来问你,你为何竟是只字不提?”
想到当初眼前这个女儿看戏一般的看着自己百般为难,无奈劝她嫁给那北沅三王子,然后自己被母亲那样斥责,可她竟是神色动都不动,韩氏只觉一阵阵的心火在烧。
以宓皱了皱眉,她转身慢慢走到靠窗的榻上坐下,伸手抚了抚案几上的一碗小睡莲,然后转头看着韩氏道:“母亲,女儿自幼时起便住在魏国公府,可您和女儿每年所说的话也不会超过几句。您也曾应诺过外祖母,道是女儿的婚事你不会插手。燕王之事,且不说我知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自有外祖母去操持这事,女儿可不惯也不该随便就开口说些还未完全定下的事,尤其是自己的婚事。”
看韩氏脸色变换,以宓又补充道,“母亲,您可不仅仅是我的母亲,更是诚郡王府的诚郡王妃。其实这么些年来,我一直觉得您只是诚郡王妃而已。”
“至于那和亲之事,在我看来,那也只是诚郡王府的事,跟我,可没什么关系。你们诚郡王府让我给嘉惠郡主替嫁,我不愿就是不愿,和燕王对我如何也没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拿出来说?要跟诚郡王府解释?难道没有燕王,我就得替你们诚郡王府挡灾?”
韩氏的脸已经随着以宓的话涨得通红,她腾地站起,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儿,看她微微偏了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气定神闲的看着自己,有那么一刻冲动,她想直接上前甩她一巴掌,打飞她那个表情。
可是因着两人的距离,她那股冲动到底慢慢退去了,她相信,如果她敢上前去打她,面前的这个女儿就敢挡回来,且回击自己的话会更难听。
她把对付夏家的那一套终于也用在了自己身上。
“好,很好。”韩氏冷笑道,“以前你可没这么硬气,现在是燕王妃了,所以脾气大了吗?以前因为有魏国公府和我在,你敢在夏家面前叫板,现在又因为有燕王在,你就敢和我叫板,果然是本事了。可你别忘了,燕王他肯娶你,难道是因为你是夏家的女儿吗?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是魏国公府的外甥女!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你就什么也不是。你且好自为之!”
韩氏说完便转身离开,她走到门前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以宓清冷的声音道:“从来没有哪一刻,我这么厌恶自己是你的女儿。”
没有什么瓜葛的时候,或者说当你在她面前不过是一粒可以忽略不计的砂砾之时,她将你扔得远远的,忽略你漠视你,恨不得当你不存在,你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可当你自己成长到一定高度,她忽视不了的时候,她便开始焦躁,估计恨不得抹杀你。
韩氏脚步顿了顿,心中一阵翻涌,没有再停留,直接出去了。
韩氏离开,以宓坐在窗前低头沉默着,屋子里静默了良久,一旁侍立的缃素突然出声道:“殿下他喜欢姑娘,和姑娘是谁并没有关系。只要姑娘愿意,殿下随时可以帮姑娘换一个身份。”
换身份对她们暗卫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谁出任务没个其他身份来着?
以宓抬头看向素来沉默寡言的缃素,没想到她竟然会出言安慰自己,不禁失笑道:“她不过是发泄她心中的难堪和郁愤而已,她是魏国公府的嫡女,这是她一直以来心中最大的骄傲和支撑。”
可是靠外在的东西来支撑骄傲总会有崩塌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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