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领了沈君言入内,跪地磕头。
皇帝看着那道身着青灰色麻布袍子的身影,这青灰色甚是暗沉,皇帝却总觉着刺眼:“听说你想出宫?”
沈君言并不抬头:“回皇上,正是。如今宫内也不需要草民了,草民也该出宫去了。”
皇帝道:“但是她才醒,你是不是急了点儿。”
沈君言道:“草民毕竟不是宫内之人,住在宫内难免不惯,而且宫中太医们医术也十分精湛,先前只因不知道草民所用之药才束手束脚,如今他们尽数掌握,有他们在已经完全无碍了。”
“你说的轻巧,”赵踞淡淡的,“如果有什么不妥,你却跑了,一时叫朕哪里找人去?你如果怕留在宫内不便,或许可以让司礼监给你净身,以后自然无碍。”
沈君言蓦地抬头,苦笑:“皇上……这如何使得?还求皇上开恩。”
皇帝瞟他一眼,嘴角带了一抹冷意:“怎么,你舍不得?莫非还惦记着跟什么人去做夫妻?”
沈君言听出皇帝的话里有话。
当初他陪着仙草回京,一路上都以夫妻相称。难道皇帝、是知道了此事?
沈君言咳嗽了声:“请皇上恕罪,先前在宫外,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其实并未事发生。”
“你在说什么,”皇帝却仿佛不解似的,“什么权宜之计?”
沈君言低头:“没、没什么。”
赵踞冷看了他半晌,终于道:“既然没什么,那就暂时留在宫中。就先给你在太医院挂个闲职,也不用你净身。只是你说的也对,毕竟你出入后宫,行事一定要谨慎些,不然的话……朕可不能担保。”
沈君言吁了口气:“草民遵旨就是了。”
等沈君言退出之后,雪茶笑道:“皇上,你干什么恐吓沈大夫?”
赵踞道:“朕看他面目可憎。”
雪茶疑惑道:“没有啊,沈大夫明明眉清目秀,是个美男子。”
赵踞瞥他。
雪茶即刻醒悟:“但那是跟寻常人想必,若比起皇上来,那简直是什么大米小米之光也敢跟太阳星星相比。”
“什么大米小米,太阳星星,”赵踞忍笑:“米粒之光,也敢跟皓月争辉。”
“是是是,就是这句。”雪茶拍手附和,“皇上真是博古通今,无所不能。”
“唉,”赵踞叹道:“你可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皇帝叹了这句,又沉声吩咐雪茶:“去告诉高五,让他安排个人在太医院里,好生盯着沈君言。”
雪茶凛然。
****
沈君言得了高五的叮嘱,虽每日给仙草看诊,但往日之事一句也不多说。
倒是仙草觉着他眼熟,曾问长问短,沈君言知道自己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敏感的话自然一句不提。
这日沈君言给仙草看罢,回到了太医院,恰好乾清宫的小太监来取给皇帝的参茶。
沈君言经过的时候,那食盒正要盖上。
刹那间,沈君言突然嗅到一股奇异的味道,不由转过头来。
给皇帝的药自有专门的太医负责,那太医送了小太监出门,回身却见沈君言捻着柜子上的一些杂药,问道:“皇上年纪轻轻,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怎么每日都要喝参茶呢?”
朱太医道:“皇上日理万机,每天子时过了才歇息,又寅时起身早朝,自然要用参茶养养精神。”
沈君言问道:“这药……咳,这参茶皇上一直在喝?”
朱太医想了想,道:“自从亲政,几乎每日都不缺。”
沈君言挑了挑眉,笑道:“皇上也真是不容易。”
朱太医感慨说道:“那是自然,先前为了南边减税的事朝堂上又好一阵闹,内阁都吵翻了,这幸而是皇上,换了别人,真真未必撑得住。”
此刻另一名太医正经过,闻言道:“这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倒也罢了,你们知道今日又出了一件棘手的事吗?”
朱太医问道:“你说的莫非是御史弹劾夏州禹将军跟邺王勾结、意图谋逆之事吗?”
沈君言微微动容:“竟有此事?这可奇了,那禹将军远在西北,邺王却在西南,天南海北的,怕是无稽之谈?”
那太医道:“这可未必,听闻……”他左右瞧了会儿,低低道:“听闻禹将军已经不在夏州许久了!”
太医说完又摇头道:“这件事真的非同等闲,只可惜皇上竟然不放在心上,着实叫人忧心。”
原来今日御史弹劾禹泰起跟邺王,朝堂上文武顿时吵闹起来,竟有一大半儿恳求问罪于禹泰起和邺王,也有人主张,要么将人押到京城审讯,要么派钦差去封地问责。
面对吵的沸反盈天的朝堂,皇帝的反应却很平静,他安抚了群臣,说道:“禹将军有功于社稷,乃是西北长城,朕绝不会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流言而质疑股肱之臣。至于邺王乃是朕的王叔,邺王为人忠实能干,当初也多亏了他,才镇住了西南那些散乱部族作乱起事,同样是有功社稷,这两人谁也不容撼动。”
大家听着皇帝不容置疑的坚决语气,面面相觑。
皇帝却又看向那御史:“你很大胆,竟敢把这两人牵扯在一起,实在是其心可诛,若非先祖遗训,今日朕便要将你斩首示众,免得鼓惑人心。”
那御史大吃一惊,跪地大叫:“皇上,明明禹泰起已经数月不在封地,也有人说邺王跟清流社之人过从甚密……如果不及早处置只怕就晚了,皇上,臣忠心耿耿,此事不可不防啊!”
面对这样的劝谏,皇帝仍是不为所动,反而叫人把御史拉下去打了五十大板,革去官职,流放梅州。
同时皇帝又表示会尽快择选钦差,作为安抚使,前往夏州跟蜀中两地。
***
退朝之后又料理了些杂事,正参茶跟糕点等送了来。
皇帝不理点心,接了那参茶在手中。
垂眸看着那发黑的汤色,皇帝略一犹豫,仰头一鼓作气地喝光了。
然后他抖擞精神,开始批改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正在全神贯注,鼻端突然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似有若无。
赵踞还以为是哪个妃嫔来了,心里略有些恼怒,觉着雪茶必然又疏忽了,竟敢在这时候放人进来。
当下冷冷地目不斜视,心想不管来的是谁,最好在他没发作之前悄悄离开。
谁知那人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伸出手来,鬼鬼祟祟地从赵踞旁边的碟子里拿了一块儿白玉梅花糕。
赵踞用余光瞥见,微怔之余,眼中冰寒消散,却多了几许浅笑的影子。
耳畔却传来细微的咀嚼声,听的赵踞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口中却有些唾沫涌起。
本来不饿,此刻却突然饥饿起来。
正此刻,那只手又伸了过来,这次竟不是去取点心,而是直接要端了盘子去。
实在太胆大包天了。
赵踞终于忍无可忍,探手一把摁住了她的手腕,顺势把人往怀中一拽。
仙草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入皇帝怀中,她惊慌失措地仰头望着皇帝,嘴角还带着梅花糕雪白的点心渣。
赵踞垂眸笑道:“你干什么,跑到朕面前偷吃的?”
旁边雪茶正要为自己的无辜辩解,蓦地见皇帝一出手就不同凡响,反而把他满嘴的话给堵了回去似的。
仙草眨了眨眼:“我、我来看看皇上,不是专门来偷东西吃的。只是看着这些点心放着不吃怪可惜的,所以帮你吃两个。”
赵踞哈哈大笑:“这么说,朕还要感谢你?”
仙草舔了舔嘴唇:“倒不用格外感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赵踞看着她粉红的舌尖在唇瓣上掠过,留下一点晶莹的水渍,不由自主想起那夜**的经验。
“你敢吃朕的东西,那么朕,”皇帝心头一荡,温声道:“……就吃你罢了。”
话音未落,皇帝低头,迫不及待地吻住了那看着便极为诱人的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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