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丁贵仪与她四目相对,犹豫了一下:“臣妾觉得,还是要从马车里死去的那一位溪夫人下手。也不知道大理寺查的怎么样了。”
“是啊。”宛心饶是一笑,侧首对雪桃道:“本宫记得,江南才进贡了一些轻薄的料子来,夏日里做衣裳最是舒适凉爽。本宫记得一匹芙蓉粉色,俏丽可爱,最适合给佳音穿,你等下让人找出来,给丁贵仪送去。”
“是。”雪桃明白皇后的意思,便道:“奴婢这就去办。”
“皇后娘娘对佳音格外偏爱,是臣妾母女的福气。”丁贵仪连忙起身行礼。“臣妾替佳音谢皇后娘娘恩典。”
“本宫自己是没福气的,没能给皇上生下个贴心的小公主。佳音的年纪和子墨又是最近的,素日里一起玩也是其乐融融。本宫就疼佳音,就像是疼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但凡有什么好的,总是得给她留着才能踏实。”宛心的笑容里透着继续春光明媚,叫人心里暖暖的。“也是正因为如此,本宫才希望丁贵仪你能早日封妃。你是知道的,自古以来,公主的前程,都是和父皇的恩宠母亲的地位分不开的。如今,邻国与鲜钦势同水火,却保不齐将来也会和别国生出战事。佳音长到出阁的岁数,是能留在皇城里,兴建公主府招驸马过和和美美的日子,还是远赴不毛之地,成为一枚和亲的棋子,就要看皇上的疼爱,以及你这位生母的地位了。”
一听这话,丁贵仪吓得脸色大变:“臣妾愚钝,还请皇后娘娘指点。”
“你母家原本就没有什么势力,你入宫以来,虽然也算是得宠,但终究不是皇上最在意的妃子。想要谋得一个好前程,让自己的孩子能过上好日子,就得明白什么叫凭借大树来乘荫的道理。要本宫为你们母女好好打算,那你总得拿出些本事,令别宫觉得你值得本宫帮衬才是。”
丁贵仪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皇后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原来皇后一直都知道,她只是表面上的驯顺,实则从未想过要为皇后去蹚浑水。“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妾必然会做到让皇后娘娘满意。”
“不是让本宫满意。而是让你和佳音都能过上好日子。”宛心温眸道:“本宫知道,溪夫人和尤昭仪都没有你这份聪慧,也只有你才能帮得上本宫。”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提点。”从内侍走出来,正好看见雪桃将料子交给近婢忞儿,丁贵仪赶紧走过去:“这么好的料子,多谢皇后娘娘美意,佳音一定会喜欢的。”
雪桃温眸一笑:“贵仪说的是,小公主穿这样的料子一定很好看。只是……原本进贡的有六匹,两匹给了皇后娘娘,两匹给了左惠妃,两匹给了腾贵妃。说到底,皇上也只是独独忘记了佳音公主……”
这话让丁贵仪心里特别不舒服,她笑的很不自然:“母亲的地位不高,自然女儿也不会有什么殊荣。”
“那是从前。如今贵仪肯为皇后娘娘尽心,即便是皇上不能全然顾及,皇后娘娘也肯与贵仪您分甘同味。”雪桃朝她行礼:“奴婢恭送贵仪。”
“多谢。”丁贵仪转过身的时候,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特别的沉。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还真就有麻烦找到漓乐宫。
腾芽刚看着乳母给佳澈喂饱了母乳,娇小的孩子吃饱就沉沉的睡着了。
“给腾妃娘娘请安。”颂昌这时候恭敬的进来,未免吵到小公主,他的声音很轻:“皇上请您去一趟九銮宫。奴才已经准别好了肩舆,就在漓乐宫前庭院子里候着。”
“那就去。”腾芽少不得吩咐乳母:“好好看着佳澈,这孩子容易吐奶,你们精心些。”
“是,贵妃娘娘。”乳母们也是柔声细语的回答。
颂昌一路陪着腾妃返回九銮宫,也算是殷勤尽心。
一路上腾芽一个字都没有问,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走进正殿,就听见女子低低的啜泣声,那声音不时的飘进耳朵里,听的人心口窒闷。
“给皇上请安。”腾芽微微欠身,行礼之时余光瞟见了一旁朝她行礼的赵翎兒,那双明亮的眼睛都肿成了胡桃。
“免礼。”凌烨辰的语气还是一如往昔的温和:“你身子弱些,先坐。”
“谢皇上。”腾芽走到一旁的位置,轻柔落座,才问道:“这么早皇上没有上朝,反而是把臣妾传来九銮宫,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大理寺一早送来了一件证物,说是从已故的溪夫人身上找到的。朕想请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印象。”凌烨辰面露难色。
于是颂昌赶紧将托盘端来了腾贵妃面前:“请娘娘过目。”
托盘上放着一根细长的银针,银针上蒙着些许的污迹,虽然没有变黑,但显然是用过的样子。腾芽不解的问:“这银针和溪夫人过世有关?”
“是从娘亲头颅上发现的。银针应当是深深刺进去,才会让娘亲……送命。”提到这个,赵翎兒泪落如雨。原本好听的声音这时候也变得沙哑,像粗糙的砂纸一样,磨着人的耳朵。
腾芽不由得想起了左清清的话,少不得暗自庆幸。多亏了她没有直接走过去接触到那位夫人,否则还指不定怎么说。想到这里,她蹙眉问道:“这银针看着要比素日里缝制衣裳的针略粗一些,就这样扎进脑中,恐怕手上得有些力气。本宫记得发现夫人的时候,夫人脸上的表情是从容温和,透着要与女儿见面的喜悦,根本就没有遭受痛苦,可见针戳进去的时候,速度应该十分快。夫人还没感觉到痛,就已经……”
“不错。”赵翎兒红着眼睛点头:“皇上与臣妾也是这样推测的。”
皇上和她也是这么推测的。他们也是这样推测的。腾芽听了这话,只是唇角微勾:“既然如此,皇上传召臣妾来……不知有何用意?”
本来嘛,你们俩都推测好了,还用得着我在这里多事?
腾芽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就不免严肃了一些。“还请皇上明示。”
“这银针说来也是凑巧,是内务局特意订制的。用来缝制马鞍和一些常用的牛皮,才会制的这样粗。”凌烨辰看着腾芽时,眼神里带着一种信任,纵然如此,他还是继续说道:“朕已经让内务局核查过,最近这一批银针做好,就直接送被你宫里的戍卫领走。所以朕让你来,是想问问,可否知道这一批针究竟是谁拿去用了,有没有人遗失。”
“这么巧?”腾芽不由得诧异:“臣妾宫里的戍卫领取了这样特制的银针,跟着溪夫人出事,凶器偏偏就是这样的针?”
“臣妾不敢怀疑娘娘,也不愿意怀疑娘娘,实际上,臣妾有今日,都是娘娘的恩典。”赵翎兒满脸是泪,那娇弱的样子,叫人看了心就会变软。“可是大理寺的确是这么查出的线索,臣妾也只能恳求腾妃娘娘帮衬,设法找到杀害娘亲的凶手。”
“赵昭华的意思是……要搜查漓乐宫?”腾芽疑惑的看着她,表情有些淡漠。
“臣妾不敢。”赵翎兒垂下头去,嘤嘤的哭起来。
“皇上的意思呢?”腾芽看她哭了,便转而望向皇上。
“朕只是希望找到那批银针的下落。如果你的戍卫所领取的银针皆在,那这件事情可能就只是个误会。毕竟这一回,内务局只赶制了十支这样的银针,也不算难找。”凌烨辰温和的看着腾芽:“你觉得如何?”
“皇上的意思是搜宫?”腾芽又问了一遍。
“芽儿,朕以为……”
“搜宫,就搜宫。臣妾正好不在宫里,只要不会吵到佳澈,就没有什么不妥了。”腾芽打断了凌烨辰的话,平和的看着他的眼睛:“臣妾也不希望和赵昭华生出这样的误会来。彻查清楚,也正好能还臣妾一个清白。”
颂昌看了皇帝的眼色,立马退了下去。
赵翎兒这才走到腾妃面前告罪:“臣妾自始至终对娘娘没有半点不敬之心。只是此事关乎娘亲,臣妾不得不为她找到真相。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当日你救了我,作为回报,我愿意替你照顾你在宫外的母亲。如今,你母亲可以入宫,重新回到你身边,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也替你高兴,只是好事变白事,这里面牵扯到的不光是本宫的清白,也是你灭顶之灾带来的血海深仇,你自然该查清楚。”
说到这里,腾芽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不过臣妾这里刚准备了一份糕点,想请皇上和赵昭华尝尝看。”
凌烨辰有些奇怪,她为何在这样的时候送上糕点,但还是点了头。
“冰玉。”腾芽唤了一声。“这糕点是圩城特有的一种糕点。原本上回皇上带臣妾去圩城就该品尝的,却不料出了那么多事情,以至没有口福。如今总算是弥补了。赵昭华伤心欲绝一定没好好用膳,也多少尝尝,身子要紧。”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赵翎兒,而赵翎兒却只是垂下眼眸,不敢与她四目相对。
“多谢腾贵妃娘娘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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