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听说轩辕离突然来拜访的消息,讪笑一声:“他现在走投无路,居然病急乱投医到这儿来了,藏宝阁的事我还没跟他算清楚呢。”
旁的婆子小声道:“那您可要见见?”
“不必见了,直接打发走。”长公主不屑的抬抬手,轩辕离不过是个质子,对她根本没用。
但那婆子走了不久,便又匆匆回来了,道:“长公主,轩辕质子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还有藏宝阁的事他也调查清楚了。”
长公主一听,面色有些不虞:“他这是在威胁本宫?”
婆子不跟说话,低下头退让在了一侧。
长公主深深吸了口气,又冷哼一声:“他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么。如今南诏使团离开,十公主遇刺,他一心想回去南诏的希望就此破灭。现在来寻我,多半是为了此事。”
“那……”
“罢了。”长公主让人扶着坐直了身子,将手里捻着的珠子放在一侧,道:“让他进来。”
“是。”
不多时,轩辕离便过来了,进了花厅后,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长公主瞧着他,目光毒辣:“轩辕质子,你现在过来,是想让本宫帮你回南诏,还是想让本宫帮你去问问十公主的伤势?”
轩辕离见她说话带刺,并不生气,只抬头笑道:“长公主就不想知道当初藏宝阁是被烧的?她又为何要烧您的藏宝阁?”
长公主冷冷看着他:“你之前说是姬睿,怎么,如今又有了栽赃的人?”
面对长公主的讽刺,轩辕离淡淡扬起唇角,道:“九皇子的确是其中之一,但还有一个人。”
“谁?”
“淮南王妃,沈卿!”
轩辕离说完,好似心口的那一丝眷恋被全部挖走了,让他骨子里都叫嚣着疼,可是偏生他不得不如此。卿儿,这都是你逼我的,若是等我重新回南诏登基,我断不会如此对你,可是……
他不再多想,长公主却拧起了眉头:“淮南王妃乃是大燕来的公主,大燕皇室姓赵,怎么可能姓沈?轩辕离,你莫不是想诓骗本宫?”
“轩辕离不敢,说她名叫沈卿,仅仅是因为这个淮南王妃,并不是真正的大燕公主!”轩辕离一字一句确定道。
他这一席话落下来,不止是长公主怔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当朝淮南王妃竟是假的大燕公主?
“你可有证据?”长公主眸光变得阴鸷起来,若是大燕敢拿假公主来糊弄大魏,那大燕一定再暗中蓄谋着什么。
“证据就是,沈卿乃是当年梅云阁阁主,很多人都曾见过她,包括十公主!”
轩辕离说完,长公主直接站了起来:“来人,准备马车,进宫!”
轩辕离看着长公主从高位上下来,走到自己身侧时又忽然停住,道:“我告诉长公主这些,的确有私心,我想保命。”
长公主冷冷笑起来:“我可以保你一命,但前提是你对本宫没有半句虚言,否则,轩辕离,本宫会让你像死狗一样死在荒凉的大魏大街上!”长公主说罢,袖袍一挥,直接离去,走时还不忘吩咐:“给我照看好轩辕质子,本宫没回来之前,他不许离开一步!”
轩辕离负手站着,看着公主府偌大而空寂的厅堂,他们离开时,大门吱呀一声拉开,外面的飞雪乱舞,直冷到了人心里。
沈卿接到消息时,已经穿戴好坐在马车上了。对于轩辕离如今又一次的背叛,她非但没有心痛,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十年的感情,她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的去复仇了。
“王妃,长公主已经入宫。”素秋在一旁很是担心。
沈卿莞尔:“不及,就算要拿到证据,也是十天半个月以后,况且那时候,他们也不一定能拿到证据。”大燕之所以敢弄自己这么一个假公主来,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早有准备,她根本不惧,就算轩辕离指认又如何,如今十公主被他所伤证据确凿,完全可以说他是狗急跳墙。
“行了,别想这么多了。”沈卿安慰道,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小暖炉,浅浅笑了起来:“夏娆那里查的怎么样了,那个芳草招了么?”
“听说嘴已经撬开了,人也送到元松门口去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素秋道。
沈卿颔首:“那就好。等元松和十公主紧咬住轩辕离不放,如今南诏使团也已经离开,这一劫他绝对逃不过的。”
“是。”素秋颔首。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停下,素秋先下了马车,沈卿看着门前积雪已经清扫干净的宁国公府,嘴角微微勾起。
林妙月初见沈卿时,讶异了一番,曾听过这第一美人的名声,如今瞧见,的确是叫人难忘的。眉如远山,眸中含情,樱唇微微扬起,整个人编入粉雕玉琢的般,若不是这一身大红的衣裳让人不敢小觑,实在是叫人不想挪开眼睛。
“王妃。”林妙月行也一道过来的吗?”林妙月柔柔笑道。
沈卿见她,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柳叶眉含情目,五官都生的娇小,凑在一起却是十分的精致耐看,不过说这样的人儿能掌家,那她的心思该是不少。
“王爷公务繁忙。”沈卿淡淡笑道。
林妙月眼中多少生出些失望,却忙道:“外头冷,王妃里边儿请。”
沈卿却并不是来做客的,她过来,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今日本妃亦有事在身,只是之前蒙皇后娘娘眷顾,说要邀林小姐与本妃一起入宫去,想着既然你回来了,本妃自是要来见见的。”沈卿说完,让人送上了礼物,一只通体透光的珠子,瞧着简单,实则光华难掩。
林妙月大方的接过了珠子,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但这位王妃,好似根本不吃这一套,连宁国公府的大门也没进去就走了。
“这位王妃,好似傲气的很呢。大燕来的公主就是不一样,连瞧人时下巴也抬得高些。”旁的小丫鬟立马不满道。
林妙月淡淡的说了她一句:“不要乱说。”
丫环憋着嘴:“奴婢也是替您委屈呢。”
“委屈什么。”林妙月看着沈卿离开的方向:“王妃肯亲自过来见我,已经是抬举我了。而且这位王妃,也不是傲气。”而是天生带着的对外人的疏离,不过这倒是很有意思,难怪听人说,无欢很是喜欢这位王妃呢。
“好了,给宫里递过去的帖子,有回信了吗?”林妙月边往府里走边道。
“还没呢,说是十公主遇刺,皇后娘娘无心邀人赏花。”丫环道。
林妙月颔首:“那就不急,总归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皇后肯将他们宁国公府召回来,一定是大皇子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在皇后心里,没有谁能比大皇子重要的,即便是养了十几年的十公主。
沈卿坐着马车,迅速往京城某个方向而去,其后则是远远的跟着一匹马。
“王爷,咱们这样放任不管,真的没问题吗?”袁也勒住缰绳,看着越走越远的马车问道。
姬无欢面色清寒,凤眸紧紧盯着马车的方向,但眸光却很柔软:“她的仇,她自己报。若是她希望我插手,我再帮她。她的性子,倔得很。”
姬无欢说完最后三个字,袁也莫名打了个抖,王爷这话里话外真是对王妃宠溺的不行,有必要这样虐待单身狗么……
“可是属下听说,长公主也已经掺和进来了。她一直对王妃有偏见,属下担心这一次她入宫,怕是要添油加醋。”袁也又道。
姬无欢微薄的唇角慢慢扬起:“她已经老了,赖了皇上这么多年,皇上早已经不愿意听她说话。如今宫里尚有姬睿在,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把胆敢刺杀十公主的轩辕离,藏在了自己的公主府!”
袁也挑眉看着他:“王爷是打算把长公主也拖下水?”
姬无欢莞尔:“元松的罪证已经递交上去,却迟迟没有反应,你觉得是谁从中作梗?”
袁也皱眉:“京兆尹已经跟元霜定亲,不可能这时候揭发,就算刘大人再公正,也没有这般决绝的勇气。至于大理寺那边,如今的大理寺丞乃是长公主嫡子杨钊,王爷的意思是,从这个杨钊开始下手?”
“他靠着长公主的关系,这么多年来一直吃空饷,还到处搜刮民脂民膏,从他入手是最妥当的方式。”姬无欢淡漠道。
袁也还是有些犹豫,看着姬无欢冷厉的侧脸,微微皱眉:“王爷,若是交出这杨钊,势必会把元松也牵扯进来,您真的想清楚了?元松一垮,肃穆公府就真的完了。”
“腐朽之根已身,早该垮了!”说罢,勒住缰绳往前而去。
袁也知道姬无欢心中痛苦,不敢再说,也驾马跟了上去。
沈卿见到狄云时,他正在重新整理名册。
“轩辕离的人应该在做撤离的准备了,你们准备好了吗?”沈卿坐在狄云对面淡淡问道。
狄云起身拱手:“主子放心。这一次,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当初兄弟们的仇,我狄云一定亲手替他们报了!”
素秋看了他一眼,略有些担心:“现在才训练的人,能行吗?”
“都是有武功底子的人,这几天练的全是杀招,到时候殊死一搏,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是我们埋伏在前,他们不会察觉。”狄云很自信。
沈卿看得出来他报仇心切,但是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一定要小心为上。
“你们先埋伏好,现在事情都还没定数,等到了那个时候,听我命令,不可擅自行动,明白吗?”沈卿定定看着狄云,看着他即便是提起梅云阁被屠戮的事便红了的眼睛,心中同样难受,但难受的情绪只会成为阻碍,所以她宁愿不要。
狄云看着沈卿,看着她又如当初一般决绝的样子,他知道,这个还是他们当年的阁主:“是!”
“我此番过来,是告诉你,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将这次行动继续下去。”沈卿忽然道。皇后的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撞在了一起,一切都是未知数,谁也不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如同沉睡雄狮一般的皇帝,什么时候会苏醒过来,但是,不管她生还是死,她都不会放过轩辕离,这一次,绝不会再给他机会!
素秋眼眶微红:“主子,到时候入宫……”
“你们谁也不许去。”沈卿心里已经有一道去的人了,但绝不是夏娆和素秋。她已经欠了她们这么多,怎么好再搭上她们两的命。
“可是……”素秋还想继续说,沈卿却只道:“只有你们还在,我才放心,我才只道我还有退路。”
素秋看着沈卿,看着曾经的主子,转过身去重新收敛情绪。
狄云紧紧咬牙:“这一次,我定不会放过轩辕离!”
偌大的大魏,深深的魏宫,红色的围墙,将人拦住了,却没挡住人的**。
姬睿跪在大殿中间,一言不发,从他回来到现在,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了。
皇帝的寝宫内一直没有半点声音,好似皇帝这个人就已经死了一般,就连外面十公主遇刺,他也没有发话,里面只有宦官一遍一遍的进出,却都好似没瞧见这位九皇子一般。
等到姬睿终于撑不住了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声音。
“睿儿,进来。”
那声音苍老而单薄,一点力气也没有,好似风一吹就要散了一般。
姬睿听着这声音,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但他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入了宫殿,里面漆黑一片,窗户关得紧紧的,唯有远远点着的一盏灯在幽幽发亮,房中盆银丝炭慢慢烧着,暖和的气氛让人昏昏欲睡。
姬睿看到龙榻上有个人影,但看不清他的面貌。
“父皇。”姬睿冷冷说了一声。
皇帝偏过头来,看着姬睿,笑了笑,朝他招招手:“过来,坐在朕身边。”
姬睿眉头没来由的皱了起来,从有记忆开始,皇帝从未像这样亲近过他。
“过来,朕有话要跟你说。”
“父皇直言。”姬睿不肯靠近。
皇帝轻咳了起来,咳了好半晌,才止住,抬了抬手,让房中所有人都退下了,才缓缓开口:“这么多年,是不是特别恨朕?”
姬睿不说话,他听着皇帝的声音,只觉得他如同寒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随时都会凋零。
皇帝知他心中所想,却也不恼:“恨也好,爱也罢,都不打紧。朕左右亏欠的人,比比皆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他说完又咳嗽了起来。
姬睿见此,脚步还是忍不住上前,倒了杯茶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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