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的冷雨三两如丝,隔着枝头的梨花轻敲亭台上的琉璃瓦。
街市上攒动的人流中有位温雅的少年,举着一把油纸伞不疾不徐地在雨雾中走过,他肩上的墨发沾上了些细碎的水珠,远远看着毛绒绒一片。
路过他身旁之人无不惊叹于他清绝的容貌,频频回望间不自觉与他隔开了一小段距离,似走在身边都会亵渎了他的圣洁。
“小郎君,这朵花送你。”一个不知打哪儿钻出来的男童,折了一枝桃花,塞进他怀中,然后立刻扭头红着脸跑开了。
少年杏眸婉转,拈花轻笑,望着他的人皆呆了呆,真真是应了这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他若是位女子,该是何等风华……
少年最后驻足于金明池畔的柳树下,长身玉立,雍容闲雅。
春风吹皱了湖面的涟漪,也扰乱了岸边女子的芳心。
只听“噗通”一声,女子手中的莲子掉进了湖中。
少年正想道一句小心,学馆中走了一人出来,气质疏冷,岩岩若孤松之独立,皎皎如玉树临风前,身量比他高了些许,也多了几分英气。
“你怎么来了。”他走过去顺手地接过了伞,二人并肩齐行。
“今日的雨来得突然,我见你早上忘了带伞就帮你送了来。”他笑得娇软,连怀中的桃花都不及他的姝色,哪里有半分男子的模样。
“你为何又穿了我的衣裳。”白沉柯皱眉不悦地瞧着她的打扮。
“反正哥儿都穿不上了,我穿不是正好?”白沂柠撩起襕衫的衣角,调皮地笑道,“我以后还要贴上八字胡,装你们学堂里的先生呢。”
“这花儿哪来的?”白沉柯仗着身量高,轻易地拿走了她怀中的桃花。
“是个小童子送我的。”白沂柠踮起脚尖想要去抢回来,“还我。”
白沉柯只单单伸长了手臂举过头顶,就让白沂柠够得颇为吃力。
白沂柠看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不忿,直按住他的肩膀往上跳,近得几乎挂在了白沉柯身上。
路过之人看到两位面容俊美的少年郎如此举动,神情不禁古怪起来,走远了还同伙伴耳语回望。
白沉柯不大自在地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扶住了白沂柠的腰,低声温和道,“好了,别闹了。”
“还我。”
白沉柯随手一扔,那桃花坠进湖中,晃荡了几下,漂在了湖面上。
白沂柠不甘心地看着那桃花,不舍它就如此离她而去,但又不敢责怪旁边的人,只能憋着小火哀怨道,“那枝桃花形状甚美,放在屋中定是好看的,扔了多可惜。”
“不许收别的郎君的花。”白沉柯凉凉地斜睨一眼。
“他看起来不过总角之龄。”白沂柠辩解道。
“是男的便不行。”白沉柯不理会她的不满,侧头望了望伞外,伸手试探。
指尖不见有水,雨似停了,他收了伞,抖了几下上头的水渍,伞面上的小水珠在地上溅起浅浅的花痕。
白沂柠躲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
“快跟上来。”白沉柯在前面头也没回。
白沂柠小跑过去。
***
二人身后学馆的门口挤了几个人。
“同白小公子站在一处的那人是谁,我还不曾在哪家世家家中见过如此俊俏的。”
“这你就消息落后了。”瘦如猴儿一般的那个暧昧地挤挤眼,“我猜啊,那应该是他从小养大的童养媳。”
“哦~就是那个当街泼了自己父亲一脸水的那个。”高的那个恍然大悟,又奇怪道,“今日见了倒也不像是什么泼辣恶毒之人啊。”
“害,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瞧着有母老虎的潜力。”
“若家中美人能如她这般,便是母老虎我也是愿的。”起头的那个痴痴地瞧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神情如酒醉一般。
***
回到房中,白芍拿了手巾,“姐儿的头发都湿了,衣服也换换,别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嗯。”白沂柠点点头,在家中再如此穿着男装也十分不妥。
白沂柠还坐在檀木凳上等白芍弄干她的头发,只见白沉柯单手拿了一青花凤尾瓶进来,上头插了几株兰花,示意她接手。
白沂柠杏眸满是不解,“这是何意?”
“你不是嫌我扔了你的花么?赔你一瓶。”白沉柯下颌微抬。
白沂柠双手来回摆弄,也不觉着这花有何惊艳之处,咕哝道,“除了这颜色让我想起七年前我刚入府时替你挡的黄杜鹃之毒外,我还是觉着桃花好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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