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一踏进荣国府的侧门,就觉得府里的情况不对。他将马缰绳丢给亲随,抓住门房问道:“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那门房看着焦急的世子爷,不敢造次,只简单地回禀:“瑚大爷,老太爷一个时辰前在荣禧堂晕倒了,国公爷请了太医。”
贾瑚一听祖父晕倒了,抬腿就往后跑。
那门房跟在后面追喊道:“老太爷在荣禧堂正堂。”
贾瑚冲进正堂,与出来送太医的贾赦走个碰头,贾瑚赶紧行礼,给父亲请安,又向府里常往来的王太医致谢。贾赦就把送王太医出门的事儿,交给贾瑚,自己转身回去照顾父亲贾代善。
贾瑚一边引着王太医往外走,一边焦急问道:“王太医,我祖父可是怎么了?”
“人上了年纪,心情激荡下就失了神志,现在已经清醒了。这次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往后可要慎防再大喜大悲,不然万一卒中就麻烦了”
尚未到大门,后面有仆妇追过来,“世子爷,世子爷,请王太医留步。”
贾瑚皱眉,转身对呼喝奔跑过来的仆妇喝叱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仆妇跑到二人身前五步远的地方,立定行礼,气虚喘喘地说:“世子爷,史家太舅老爷说老太太不成了,还请王太医赶紧去看看。”
这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击到贾瑚头上,他拉了王太医就往后面的荣庆堂走。今儿是怎么了,祖父突然晕倒,祖母又突然就不行了,这一天府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可他碍着王太医在身边,又不好张嘴问那报信的仆妇,只咬着的下唇,沁出了点点血珠。
荣庆堂里的丫鬟仆妇被老国公关了半晚上了,现在突然被放出来,一个个惊惶失措地立在院子里,战战兢兢犹如避猫鼠。
这些人见了贾瑚领了太医进来,忙齐齐地敛手行礼,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贾瑚哪里顾得着这些人,只引着王太医进去看自己的祖母。
王太医一进屋就见史侯爷跪在罗汉榻前,大颗的眼泪顺着他沧桑的面孔往下滚,那无声无息的眼泪,让这一辈子王太医见惯了生死的人,都能体悟到史侯爷的哀恸、悲伤。而榻上的荣国公太夫人,穿着家常的衣服,脸上已经覆盖了巾帕,静静地躺在那里。
贾瑚三步并作二步地上前,急忙忙搀起史侯爷,“舅公舅公,您起来坐。”
贾瑚把史侯爷搀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好,再回过头去看自己的祖母。王太医已经拿出帕子在拭手了。
“王太医,我祖母她?”
“世子爷,节哀顺便。太夫人已经去的久了。”
贾瑚不敢相信,捉住王太医的手说:“不,不会的,王太医,我祖母一向身体很好。您再看看、再看看。”
王太医看着语无伦次的贾瑚,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这也是个心底纯净、有孝心的孩子。
“世子爷,太夫人是投缳自尽,差不多有大半个时辰了。你赶紧招呼人给太夫人沐浴更衣,不然一会儿不好装殓了。”
贾瑚怔忡失神,下意识地松了王太医的手,嘴里喃喃着,“祖母怎么会寻死呢?怎么会投缳呢?祖母还说要看重孙子的啊。”
他费力挪到了榻前,噗通一声跪倒在贾母的身前,呆愣地看着躺在那里、脸上已经覆盖了巾帕的祖母,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伸出手,想揭开覆盖在祖母脸上的巾帕。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按住了他。
“瑚哥儿,你还小,莫见你祖母的形容。去叫你父亲母亲来。”
按住贾瑚的是史侯爷。
“舅公,祖母怎么会投缳呢?祖母前些天还给瑚儿看那些准备给重孙子的玩件。”贾瑚不肯信,还有去揭盖脸的帕子。
史侯爷喝道:“瑚哥儿听话。舅公和王太医会哄骗你不成?快打发人教你母亲来,给你祖母换衣裳。”
还是跑去找贾瑚的仆妇,上前说道:“太舅老爷,奴去叫人。”
不大的功夫,张氏带着人进来了,贾赦也到了。贾赦先给史侯爷行礼,然后对王太医抱拳,口说连声道了辛苦和麻烦,让跟在身边的随从,又给王太医包了一份厚厚的出诊银子,吩咐人送王太医出府。
“张氏,你带个人,赶紧给母亲擦洗换衣服。”
贾赦过来一样样地分派下去,然后扯了贾瑚起来,和史侯爷一起去外间的小花厅里,把屋子让给张氏和她的奶嬷嬷。
“舅舅,”贾赦双目赤红,握着拳头身体微微发抖。眼前这人要不是他的亲舅舅、母亲的亲哥哥,他早就一拳上去,非把他打死不可。
史侯爷这一会儿的光景,就像老了十岁不止。他佝偻着依靠在贾瑚的身上,仿佛自己连坐稳都难了。
“赦儿,你当我舍得吗?那是我亲妹妹啊。是你舅舅我从小就捧在手心里,疼爱了六十年的亲妹妹啊。你外祖父母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怕她心思单纯被人欺负,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我好好地护着她、照顾她。而今我不得不亲自动手,送她去见你外祖父母。舅舅老了,顶不下她闯出来的大祸,你父亲也顶不下来的啊……”
贾瑚简直被震呆了,祖母的死是舅公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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