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瓒守在亲爹跟前,贾代善迎上去,拉着周院判的手说:“老周,你来看看,太傅是不是中风了?”
贾代善嘴里说话,手上的小动作可没少。
周院判仔细把脉,然后抽出几根银针,半柱香的功夫,老太傅半开半阖的眼皮无力地睁开了。张瓒握着老太傅的手,哽咽不能语。
“亲家,你如何了?老周,太傅这不是中风?”
周院判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嘴里却还是说道:“太傅年纪大了,要多加保养身体。此次尚勉强,再来几次就不好说了。”
然后给张太傅开了方子,却都是一些舒筋活血通肝理气的药物。
“矩臣啊,你这几日就好好照顾太傅。先把刑部的事情放放,等恩侯忙过这阵子,我让他带你妹妹回去看看。”
张瓒只好点头应了。贾代善陪着这父子俩,等太医院送来煎好的汤药,张瓒服侍着父亲喝完。
老太傅才开口说道:“荣国公,谢谢你了。你回去议事,矩臣守着老朽就好。”
贾代善看自己留着也没啥用,吩咐张瓒小心些,有事打发人叫自己,才回去文渊阁的议事殿。
贾代善悄悄地溜进去,冲圣人一抱拳,坐回自己的位置了。就听圣人正在让翰林学士拟旨:
“……邵氏妇人生育数女与朝廷有功,免死罪,流放去吕宋十年。其三女一子,可随邵氏同去吕宋。”
记录起居注的史官奋笔疾书,圣人这是要男女平等啦?!不对啊,圣人是要把女人抬到男人头顶了。听听,邵氏妇人生育数女与朝廷有功,哎呀呀可不能再往下想了……难道她丈夫没在邵氏生育孩子的时候起作用吗?
圣人待翰林学士写完了诏书,仔细看过无错以后,自己在诏书上“咣”的一声,重重地扣了玉玺。
很多年以后,文渊阁的朝臣也都在心里记着圣人盖印的声音,还有那杀气腾腾的表情。
贾代善带着荣国公的护卫跟着,张瓒和贾赦还有从翰林院赶过来的张钰,郎舅仨人用担架抬着老太傅,把老太傅送上圣人特备的马车。
贾赦还和张瓒解释呢,“大哥,圣人这车轱辘和一般的不同,您看外面垫了那一层东西,那个是橡胶,能减轻马车的震荡。”
老太傅立着出的府门,回来的时候就变成躺着了,吓坏了张府的老老幼幼。
荣国公父子俩把老太傅送进府就想告辞,没等离开呢,张钰匆忙地从内院赶过来。
“贾叔叔请留步,我父亲有话想和您说。”
贾代善一笑,跟着张钰往后走,贾赦只好也跟过去了。
张太傅衣裳整齐,靠在床头坐着,见了贾代善进来,把老伴、儿子、女婿都撵了出去。满脸含愧对贾代善说:“荣国公,唉,老朽老了却不得不出此下策,唉。”
“太傅莫恼,矩臣只是年轻而已。”
“罢了,莫拿这话虚哄老朽了,三岁看小五岁望老。他这样耿直不知转弯的秉性,亏得前几年老朽还以为他转了心性呢。唉。”
贾代善只能极力安慰太傅几句了。
“荣国公啊,矩臣这样的秉性,可不适合在京了。圣人年轻气盛,他这样说不定那天就把圣人逼的不得不废了他的。”
“可他一直在京为官,他适合主政一方吗?他现在是三品的刑部侍郎,下去做巡抚有点儿不划算,做总督还不够资格,他也摆弄不开总督那一摊子事儿啊。”
俩人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把门外的张瓒听得脸色剧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煞时难堪得不行不行的。贾赦和张钰不知究竟,但张瓒积威日久,俩人不敢造次。彼此看看悄悄靠墙边站着去了,二人都想极力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太傅啊,你先在家休息几日,和矩臣好好说说,相信你能打开他的心结的。他可是状元呢,一旦想开了,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行事了。你也别信什么五岁望到老的话,勉强成习惯,习惯成自然。这天下就没有改不了的脾气,只有用少了权衡行事后果的心劲。”
“唉!”老太傅这一会儿的叹气,比一年加起来都多。
“荣国公,今儿亏了你了。”
“咱们是亲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时候矩臣和恩侯,能如你我这般配合,我们就可以放心去死了。”
张太傅瞪眼,“小贾,你知天命的年纪,这府里的这么些人,我还指着你照应点儿呢。”
“都说祸害活千年,你有得活呢。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其实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圣人是你教导出来的,矩臣与他不仅是师兄弟,与他也有半师之谊。相信圣人不会与矩臣计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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