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到了锦州,我也会好生呆在世子身侧,为您诊治,不到世子痊愈,我断不会擅自离开的。”她肯定地点点头。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想家了。
陆九霄垂眸看她,发髻上那支海棠簪花步摇随她点头一晃一晃的。
其实尹忠所言极是,带上她,于他而言,是利大于弊。
他睥睨着腿边的小脑袋,有什么理由将她留在府里。他买她来,不正是用来伺候他的吗?
这么一思量,男人那对眉头倏地蹙起。
她凭什么好好呆在府里清闲?
思此,陆九霄邪勾了一寸唇角,冷嗤道:“你要跟就跟着,若是死在外头,我可不会给你收尸。”
好好一句狠话,落在沈时葶耳中,却让她当即扬起了唇角。
那双本就明亮的眸子顿时弯成了一轮半月,她蹭得一下起身,“谢世子,我这就去置备行囊。”
手腕上的温热骤然消失,陆九霄斜眼瞥了一下那双皓白如雪的小手。
小姑娘满心雀跃,小跑地推门而出。
陆九霄一皱眉,“你慢——”
他猛地敛了神色,静止半响,淡淡道:“摔死活该。”——
六月初八,天朗气清,日头当空。
一早,陆府门外停放了两辆华贵的马车。
为不使人对沈时葶生疑,陆九霄还顺带捎上了用于掩人耳目的弄巧。
两个“丫鬟”早早坐上了后头的马车。
袁氏出门送行,忧心忡忡道:“这些小事,何必你亲自跑一趟?一向不都是交给下边人的吗?”
她一贯便不喜陆九霄折腾那些生意人的事儿,碰这些,总免不得要结实江湖中人,于他的身份,算是掉价了。
可偏呢,圣上又纵着他。
想当初得知陆九霄对酒生出了几分兴趣,还将京郊那座庄子赏给了他,也就成了一座京郊酒庄。
如此一来,袁氏便是想拦,那也没处拦。
陆九霄正经道:“是大事,我需得去一趟。”
袁氏知劝不住他,只好多啰嗦嘱咐了几句,才放他离开。
眼见马车扬尘而去,袁氏幽幽一叹,“过几日便是端阳,这孩子……莫不是为了避开侯爷才挑这时候走的?”
别家端阳都是和和美美的,可她们陆家,因着五年前的那件事,父子二人碰面不将瓦揭了,便算得好了。
白嬷嬷“喲”了一声,被这么一点,显然也深觉有理,叹气道:“这父子,哪有隔夜的仇啊。”
而这厢,马车才刚一驶出城,那厢国公府便得了消息。
李国公一踏进府中,便得唐师爷一通禀报。
唐师爷道:“离了侯府,药也用不上,只怕这世子爷还得多活一阵。”
闻言,李国公并未有动静。
他担心的,可不是陆九霄早一日死或是晚一日死。
他挂怀的是,陆九霄怎如此巧,偏去了锦州?
只能说,人一旦藏着掖着做了甚见不得光的事,便是芝麻粒掉在地,都能引起一阵惊悚。
眼下李国公便是疑心病又犯了。
这陆九霄,莫不是知道了些甚?
听他的疑虑,唐师爷亦是眼皮一跳,大骇道:“若真叫陆世子翻出点蛛丝马迹,在圣上跟前一说道,只怕要生事。”
李国公拍了拍桌,阴恻恻道:“离了京都,我看谁护得了他!”——
京都至锦州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恰是三日两夜。
这两日一夜,格外的“风平浪静”。
尹忠与秦义的剑刃血红,拿帕子擦干抹净后,插-入剑鞘,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骑马赶上前方的马车。
前方是一座客栈,秦义在外问:“主子,可要稍作停歇?”
以陆九霄的心急程度,自是无需歇息。
他侧头望了一眼困得睁不开眼的小姑娘,就见沈时葶挺直背脊,朝他摇头,“我不累,世子继续行驶便是,再有一日就到了。”
若是寻常事,陆九霄说不准还能顾念顾念她的小身板,可显然,眼下这桩不是寻常事。
他思忖片刻,道:“继续。”
秦义只好接着赶马车。
说不晕车是假的,任谁这么颠簸一路,都很难不想吐,何况是沈时葶这单薄的身子。
可她怕陆九霄反悔将她送回去,硬生生忍着,撑着,抠着掌心保持清醒得体。
牙一咬,眼一闭,便捱到了锦州城内。
待到马车在一座别致的院落停稳,她扶着车壁,软着腿,缓缓踏下。
一捂唇,便小跑至草埔边,弯腰呕了起来。
她这一路忍得有多辛苦,陆九霄也不是瞎子。于是看了她一眼,走过去给她拍了两下背。
倏地,他莫名其妙瞥了眼自己那只殷勤的手掌,顿了顿,收回手。
他朝尹忠道:“那人呢?”
尹忠回话:“胡掌柜去请了,想必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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