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叶侍郎真正担忧的不是殿下在何处,而是户部下任尚书的人选?听说今日礼部尚书在朝上告老,朝中不少要职也出现了空缺……”
叶吉昌本也是太子营中之人,只是太子多年来似乎从未对政事再上过心,漠北之战后又对一个敌国质子态度那般荒唐暧昧,他竟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再入东宫。
王陆这番话的确点出他所忧之事。王尚书不知因为何事惹了圣怒,这位置迟早是要让出来的。他在户部资历最老,原本是最佳之人,可如今满朝都是临淄王的党羽,自然是有心安插自己人。
只是叶吉昌却又从话中听出其中的几分讽刺来,倒像说他是眼中只有汲汲营营,见风转舵的贰臣!
原本还因为其是太子亲信,给了几分薄面,如今叶侍郎脸一沉,收了话中的好言语。“王大人以为本官在担忧什么?若是太子殿下当真还有几分在乎自己的储君之位,这朝野如今还能是这副局面?”
老大人为官多年身上不免有些脾气,朝着这位东宫属官一甩官袖,转头就要走。
只是抬脚走了几步,又顿下。
“听听那些临淄王的拥趸们都是如何说的……御史台,礼部,若是再加上一个户部,太子在朝中还剩下什么?”
王陆手心还握着圣人赐下的密诏,令他快马赶赴西北大营支援太子。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太子殿下人竟在西北大营……
“或许叶侍郎不必如此悲观。”
半晌,王陆道:“静候佳音便是。”
他与绥安将军何俾入夜前便快马加鞭往西奔去,并不知道自己白日里一语成谶,那几道委任的圣令自一颁下,满朝哗然。
柯顺哲所安排的人无一遗漏,皆在任书之上。
乍一看去,朝堂文武要职几乎都被临淄王的势力拿捏在了手中。太子一党虽自五年前式微,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输得一败涂地。
只是仔细看去,又有些古怪。
叶吉昌手上攥着正三品的尚书鱼符,想起了上午在东宫门前王陆说的话,心中竟有几分恍惚。
他愣了半晌,转头对着府上小厮问道:
“打听打听,王府和柯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这丝古怪的气息弥漫在长安城中,或许是情理之中,或许是君心难测。夜里两府灯火通明,却无人知道是否该去道喜。
原因无他,今日委任圣令本由礼部尚书告老而起,朝中众人皆知下一任尚书必然是在当年外戚许家案立功,又辅佐临淄王与太子分庭抗礼的柯顺哲柯侍郎。
可微妙的是,圣人似乎有意在此事上装聋作哑,礼部侍郎的位置没有给到柯顺哲,至今依旧空悬。
反倒是破格将纨绔出身的礼部郎中赵顺才提拔成与那一位平级的右侍郎,像极了一声讽刺——谁不知道曾经的赵郎中一向以柯侍郎马首是瞻,就是他手下的哈巴狗儿;而如今两人在礼部一左一右,倒真是狠狠打了柯顺哲的脸。
李皎起初也未曾想到事情会成今日这般,到柯府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
柯顺哲面上明显带了几分倦色,朝着李皎行了礼,道:
“若是殿下也是为了圣令而来,那便恕臣无心招待了,请殿下自便。”
李皎一愣,反倒是笑了。
“柯大人该不是如外面所传那般,真为父皇搅乱京中浑水的几道圣旨弄得心灰意冷了?”
柯顺哲原本垂首立在一边,余光看着李皎坐在主位之上,笑着打量他,倒也不再装了,索性抬起头来,朝着一旁的椅子上甩袍坐了。
“臣果然没看走眼。殿下颖悟绝伦,当真是储君不二人选。”
柯顺哲虽觊觎那个位置多年,却也不必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坐上去。只要帮李皎将储君之位拿过来,又何止区区一个三品尚书?
圣人这次虽拂了他的意,可朝中那些要紧的职缺却依旧握在他们手中。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多简单的道理。
李皎听着他说的话,嘴边的笑意却不由淡了几分。
“‘请君入瓮’,成了。裴哥哥被扣在西北大营,不会有什么动作了。”
柯顺哲眼中划过一丝满意,信手为李皎倒了杯热茶。
“殿下做得很好,只是李裴在军中的威望不可小觑,西北大营终究不是个稳妥的地方,殿下还需要尽快向圣人拿到虎符,将漠北之事了了,到那个时候……”
临淄的大旱已过,李皎仁德之名也已传开了。朝中的造势加上漠北的军功,临淄王的风头将彻彻底底盖过李裴,不光是朝野,中原的百姓也会真心实意地拥护临淄王。
“那个时候,裴哥哥不喜欢的太子之位就交给我。有了权柄,我可以保护他,让他重新像从前那样开心……”
也会将他身边的阻碍一一清掉。
比如那位漠北国师,福南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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