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时候了,还不愿?
康子晋不动声色地越过红绸,紧紧牵住人,在一众道贺声中,出了岳府,把人稳稳当当地,送进了他博安侯府的花轿里。
鼓乐吹得更带劲了,鞭炮连连,直要响彻天际。
簪花披红的郎君骑着高头骏马,眉宇间尽是春风与喜气,那一双瑞凤眼波光潋滟、那玉树般的风姿更是倜傥勾人,直教不少观礼的人心中扼腕。
想这位博安侯的婚事,在数日前,便已把这都京城给惊了一遭。
谁承想,这往日里穿花峡蝶、追欢取乐的浪荡侯爵,竟会亲自去殿前求那一封婚诏,就为了要娶个患了木僵之症,快要不久于人世的姑娘呢?
而就在那段时间里,不少官家妇人都还蠢蠢欲动,想着等这岳府小姐没了之后,她们府里的女儿能嫁进去做个续弦,现下落个竹篮打水,谁不在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呢?
还有那些满心以为自己能入那博安侯府做主母、能降服这位风流侯爷的闺阁小姐,也是霎时凉透了一颗心,可就算她们暗地里把帕子给扯破,纵有再多的不甘心,又能说些什么呢?
须知今日这一双新人,一位,是侯爵皇亲、天子近臣,另一位,亦是宠绝后宫、怀有龙嗣的贵妃表妹。
现下后宫那情势,有心人都看得出来,周府那皇后啊,恐怕,是当不到明年去了,届时后位易主,这位岳府小姐、哦不、该称一句侯夫人了,那身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的。
这么一想,众人这眼,更是红得快要滴血了。
可是转了念心里再度上几番,还是收拾收拾心情,见风使舵,早早地想法子巴结奉承起来,去晚了,恐怕连队都排不上。
喜乐阵阵中,绕着整个都京城走了一圈的仪仗队,终于在天际都被余晖染红的黄昏中,到了博安侯府。
康子晋有条不紊地,带着自己的新娘子走完了所有的婚仪。
拜高堂、拜家庙、撒帐、合髻…
饮完合卺酒后,婚房内,只剩一对新人。
几乎是喜娘和凌姜一走,岳清嘉就靠在了床沿上。
于是,在康子晋用喜秤挑开那绡金的红盖袱后,看到的,便是个醉眼迷蒙的新娘子。
好极,要出去待客的他还没醉,她倒先喝上了。
康子晋的眼神极为难言。
面对这么个女醉汉,他还能做什么?本来想好的蜜语甜言也尽数装回了肚子里。
怕她就这样昏睡过去不舒服,他还得亲手去给她拆那翟冠、帮她除掉霞帔与吉服,再把她一双脚给抬到榻上去。
在给她除那鞋袜时,康子晋忍不住摇了摇头。
新婚当日就这样伺候她,合着,他这真是给自己娶了个祖宗回来。
盖好锦被后,康子晋压在锦被上,伸手掐了掐那张飞红的脸,低声威胁道:“等我回来你若还没醒,且看我如何收拾你。”
康子晋走后没多久,岳清嘉倒是清醒过一小会儿。
是被那突然回来的系统给强行唤醒的。
查了下事因,得知她竟然是情急之下自己冲破了桎梏,系统噎了半晌。
这就是爱情的神秘力量吗?
神一般的进度与走向让系统又喜又惊又忐忑,宿主宿主地叫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开始说起。
倒是岳清嘉淡定得很:“我以为你要等我生了娃才回来。”
系统:“……”
它急忙给自己找补:“宿主,是这样的,经过这段时间昼夜不停的会议,我们有了一个最新的解决方法,可以让您重回原来的世界。”
见岳清嘉没有反应,系统小心翼翼地,试图继续说完:“虽然您这边任务没有完成,但我们可以在您原来的世界找一个宿体,只是…”
岳清嘉直接接话了:“只是我要顶着别人的身份生活是吗?”
系统:“是、是的…”
岳清嘉微哂,继而洒脱道:“算了,我不回去了,就留在这儿。”
巨大的喜悦差点没让那系统当场宕机,它结结巴巴好半晌,才问出一句完整的:“真的吗?宿主您真的决定了吗?”
就这么一会儿,岳清嘉又被酒意给冲困了,睡意爬了她的眼皮,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但我有要求,不多,就俩。”
系统连忙:“嗯嗯好的,您说您说,我记着呢。”
岳清嘉:“第一,等以后我生娃,我要全程无痛;第二,我要永葆青春。”
怕这憨批系统不理解,她还说明了一下:“就是外表比其它的同龄人要老得慢一些就行,不要给我弄成童姥那种。”
就这俩?
系统傻了下,生怕她改变主意,赶紧应了下来:“好的好的,问题不大,我马上去落实。”
岳清嘉又困又乏,嗯了声,就又沉沉睡去了。
这一通好睡,再睁眼,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
睡得浑身发懒的岳清嘉伸了个懒腰,再抱着被子转身,就对上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醒了?”
岳清嘉吓了一跳:“跟你有仇啊?这么吓我干嘛?”
康子晋目光幽若:“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夜,看得出来,娘子很是激越,吉时未到,就先自斟自饮了一番。”
岳清嘉当场心虚不已,下意识把话题扯开:“你不睡吗?怎么还穿得这么整齐?”
康子晋沉沉地盯了她一会儿,才露出一幅被提醒的模样来:“娘子睡容安适可人,为夫一时看入了迷,便忘了此事。”
他从榻上起身,张开双臂,对岳清嘉笑得很是温柔:“还需劳烦娘子,帮为夫除衣。”
岳清嘉自然不肯:“使唤我干嘛?你自己不会脱?”
康子晋对答如流:“这吉服可比常服要繁琐得多,今日穿戴时,是栖桐帮我的,眼下这个时辰,他早该入睡了…娘子性宽容,想来也不愿这样折腾下人的罢?”
岳清嘉扫了眼外边的天色,确实蛮晚了,再把人给叫起来,也确实是折腾人。
没得办法,她只能趿了鞋起身,去给他脱衣服。
也不是头回做这事了,岳清嘉上去就给他解鞓带,解到一半时,发现他身上真是有些烫得吓人,便嘀咕着问道:“你发烧了?”
这话才说完,本来一动不动,任她摆弄的人,突然把整个头都压到她肩榜上。
男人沉重的身体压得她连连后退,没几步,就把她给扑倒在了榻上。
男人撑着手,从上方俯视着她,就像是月夜里的狼见到了自己要捕食的猎物似的,一双眸子又黑又亮,让人无端心慌。
“娘子方才,可睡足了?”
男人边说着,边去解小姑娘那束腰的绸带。
“没唔…”
岳清嘉说了一个字,就被剥夺了说话的机会。
从上半夜到现在,男人忍得何其辛苦?那灼灼热气似是要把鸾帐都给点起,小姑娘带着鼻音的嘤咛燃着他的每一寸理智。
红烛之下,只闻得男人低声安抚:“嘉嘉乖,忍一忍,痛了就掐我,嗯?”
小姑娘声音软颤:“我还没卸妆…”
一阵唇舌相接的声响过后,男人低.喘着:“无妨,为夫不介意吃些娘子的脂粉…”
他在教小姑娘:“嘉嘉乖,叫夫君。”
“夫君…”
小姑娘的声音似哭似笑,让人的脑子嗡嗡直响…
夏夜的风透过未掩实的纱窗缝钻了进来,招得红烛微微摇晃,而红烛投射在鸾帐上的烛影,也晃得越发厉害了。
正是百般旖旎之际,风儿退了,帐子晃得也没那么厉害了,逐渐恢复了正常。
再过了一会儿,打里头传出岳清嘉带有疑惑的声音:“诶?这就完事儿了?”
在她身侧的康子晋,不晓得是进入了贤者时间还是怎么地,直着眼盯着床顶的承尘,好半晌没说话。
岳清嘉有些发蒙:“你怎么?你不是身经百战吗?怎么这么快?”
他去那入云阁,不是好几个时辰都没出来么?今天怎么?
岳清嘉带着求知精神歪头去瞅,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旁边那位,肉眼可见地红了脸。
见他这样羞窘,岳清嘉笑得打跌,开始在死亡的边缘大鹏展翅。
她半抬起身来,对着他某处鼓励了一声:“萌萌,站起来呀。”
说完这句,岳清嘉再度笑到咳嗽,刚才止住的眼泪又飙了出来,可是不久后,她就知道了,自己这是作死的行为。
猝然被扑倒在床上后,覆在她身上的人咬着后槽牙问她:“站起来了,娘子待如何?”
问是问了,但明显不想听她答话浪费时间。
男人浑身冒火,这回,直将小妻子收拾得连声讨饶,直到她几度挺起背脊,又几回抬腿去踹他,才肯鸣金收兵,把人抱去浴房,又上过药。
开了扇窗通风后,一屋子的欢糜尽散。
终于吃饱了的男人矜贵又慵懒,一下下抚着小妻子的发,哑声道:“睡罢。”
被折腾了一通,岳清嘉确实又困了,可刚才这人帮她穿衣裳的时候,她就想起了今天康宛妙说的那起子事来,便半眯着眼,强打起精神来质问两句。
知道又是自己那胞妹干的好事,康子晋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而面对小妻子的质问,康子晋则翘起唇角:“娘子可是醋了?娘子放心,那丫鬟早就着人发卖了,我不曾碰过她的。”
岳清嘉白了他一眼,顺势翻起这几天的账来:“你是不是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你这人怎么这么招桃花?又是什么公主又是别家小姐,之前连我的丫鬟都对你念念不忘,一心就想给你当小老婆…”
哪来的小老婆?
男人失笑,他侧头,在玉人额心吻了一记:“我的夫人,睡罢。”
怀里的人往他胸膛上蹭了蹭,那张小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
男人静静地看了小妻子一会儿,少顷,他绽了笑,那眼波欲流、那音如翠玉、亦掷地有声:“嘉嘉放心,我此生只得你一人,足矣。”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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