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宫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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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旻声线朗朗:“父皇莫急,也莫怕,儿臣不过是才看了个医头疾的药方子,便想着,刚好拿父皇试一试罢了,这解毒的药丸子,就在儿臣手里呢,父皇若想要,也不难的。”

明元帝气得心头像有滚油在燃烧,他想大声唤人,可方一使劲,整个人便如烂泥一般,滑下了椅座、伏倒在地,剧烈地喘着气。

他撑着些力气,断断续续地去斥梁旻:“你、你这个畜生、混账东西,竟敢、竟敢算计朕?朕对你、对你、还不够好么?”

梁旻蹲下了身,看着不停喘气的明元帝笑道:“给了儿臣期待,却又要生生让儿臣这期待落了空,父皇何其残忍,又何其自私?”

明元帝抓着胸口,双眼盲无目的地在寻着梁旻的声音:“你、你已知晓了?”

梁旻袖手看着自己父皇这狼狈样,嘴角泄出更多笑意来:“父皇拟了诏,诏书上都已加过印了,这两日便会公布的消息,还算是秘密么?”

明元帝喘息着,解释道:“论才德、论身份,着实、着实是致儿、要高你许多,且近来、近来满朝文武,泰半都支持致儿…”

说着话,明元帝伸手在周遭摸索了一阵,在碰到龙椅的扶手时,他暗暗用劲,想要撑立起来,奈何手腿着实绵软无力,挣扎了好半晌,反而差点磕到那龙椅正座之上。

而梁旻,则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连搭把手的意思都没有。

目不能视,人处于黑暗之中,总是更加慌乱不安的。

明元帝着急不已,他按捺下心间升腾的怒意,好声好气地劝道:“旻儿,这一直以来,为父、为父都在努力筹划,想要立你为储,可、可天下、天下为公,为父虽坐在这龙椅之上,这立储之事,却、却绝非我可以一力决定的,若不顾、不顾朝臣之意,那为父这皇位,可能、可能也危在旦夕…”

他停下,缓了缓声息,说话流畅了些:“锦宁那处,还有你一位皇叔仍在,当年、当年他便不服为父登这帝位,这些年他虽蜷在锦宁,可兴许、是在韬光养晦,随时可能借此事篡位,此事可非同一般,我儿、我儿要体谅为父才是…”

梁旻的声音几不可闻:“是么?”

明元帝听了这句,还以为事有转机,忙补充道:“你今日做这糊涂事,为父亦不与你计较,便当你一时气性上头,想岔了些…你、你快些、快些将那解药给为父送服,为父这头晕沉得厉害,若当真有事,那你便步入那万劫不复之地了。”

梁旻只道:“父皇想要解药?儿臣说过了,不难的。”

明元帝即刻便接道:“你待如何?”

梁旻字腔轻慢:“父皇只要把那立储的诏书改一改,便可以了。”

明元帝待要开口,便先是气得一通乱咳,咳完过后,他抚着胸口,咬牙切齿:“混账东西!你怎么还不懂?那储位、那储位就算是传给你了,你也坐不稳,以你今时今日的能力与势力,如何与你那皇兄一抗?东宫之主,不是那么好当的!”

梁旻漠不在意:“哦,父皇说得对,那便不改做皇储了,反正儿臣对那东宫也无甚兴趣,还不如…直接入主这勤政殿。”

明元帝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他颤颤巍巍地抖着手:“逆子、你个逆子,你是想要篡位不成?!”

“父皇拟那禅位诏书,自愿退位于儿臣,也算篡位么?”

梁旻提醒道:“父皇,还是莫要费口舌了,服这解药可讲究时机呢,现下已近子时二刻,若是到了子时三刻,父皇还未服下这解药,到时候父皇这双眼,可就当真瞧不见了…”

没想到素来听话的儿子当真如此恶毒又冷情,明元帝心中骇意升腾,他脑子转得飞快,须臾,便作出了决定。

禅让便禅让,他这七子于政事并不通晓,在这朝中心腹也甚少,将来他即使是当了太上皇,这朝政,他也能在幕后把持、揽权自专,届时再寻个时机,除了这大逆不道的不孝子便是。

这样想着,明元帝忙不迭应下了。

梁旻露出满意的笑,他打了个响指,早便入了勤政殿内的裴隆应声上前,将不停打颤的明元帝从地上搀了起来。

明元帝虽目不能视,但蒙眼盲写也并不难,只是他现下身有不适,费的时间要久些罢了。

片刻后,明元帝终于在裴隆的服侍下,写完了禅让诏书,只是那玺印方盖下,外间那催命的梆子声,便敲响了。

明元帝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层,人色已无。

梁旻则很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父皇,这可不能怪儿臣,委实是父皇方才赘言过多…”

伸手接过裴隆递来的诏书,拿眼细细扫过后,梁旻脸上的笑意越发盛了。

他垂眼想了想,建议道:“既然父皇这双眼都瞎了,那当个太上皇,也不过是苟活于世罢了,不如…儿臣帮父皇一把,让父皇早登极乐?”

明元帝如遭五雷轰顶,他不可置信地转向梁旻所在的声源处:“你、你、你说什么?”

梁旻收好诏书,从袖间掏出条锦带来,他慢慢走向明元帝,还向他解释道:“儿臣这里有宋琼的衣带,这会儿…宋琼该是已经上路了罢,父皇与她几十年夫妻,想来感情也是深厚无比,如此,儿臣便用那毒妇的衣带,送父皇上路。”

明元帝如何肯束手就擒?

慌乱间,他想向外逃窜,可裴隆却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他,把他扣在龙椅之上。

而就在下一息,笑呤呤的梁旻,便到了他身后,把那锦带往前一兜,再用力向后扯紧去——

手脚扑腾拍抓、两眼暴凸、脸色紫胀…尔后,归于平静。

一切表现,都与方才的宋皇后一模一样,就连死状,都十分雷同。

一代帝王,就此驾崩。

看着明元帝如翻腹□□一般的死状,梁旻只觉满腔的畅快与狰狞。

说什么慈父、谈什么补偿?

世间之人,不都是这样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么?

畅意之中,梁旻想起那日初荷宴上,他着人跟着她,竟意外听到她已怀孕的消息,这还不算,那御花园中,她还与梁致情意浓蜜,那般要好的一双眷侣,刺得他两眼生疼。

那二人,是在挑衅于他么?

既敢挑衅,那便别怪他行事极端。

待他明日即位之后,便是梁致的死期。

还有邓仓周化等人,包括暗地助那梁致的博安侯,定也要全部抄家落罪,才能令他心头快意。

而她,便等着罢,她的身心,他都要一点点去击溃。

胆敢视他如无物,便要承受一些后果,不是么?

这样想着,梁旻再度打开手里的诏书端详起来。

昔日,他是这世间最下贱之人,明日,却要摇身一变,作这天下之主了。

看着看着,梁旻开始笑起来。

一开始,还是低低的笑,到后来,那笑中,已经开始带着癫狂,而这癫狂的笑才发了两声,便倏地,戛然而止——

他的胸前,突然出现了一柄刀锋,一柄沾了血的刀锋,而那刀锋,自后背,贯穿了他的胸膛。

这始料不及的变化,令梁致大为惊愕,他忍痛、踉跄着转身,便见裴隆双眼沉沉地盯着自己,而他刚欲开口,腹间,却又挨了一刀——

两处伤口的血汩汩地往外流,交织着,很快,便染湿了梁旻的锦衣。

‘砰’的一声声响,梁旻仰面向后倒去,他未阖上的眼中,只来得及带上深重的茫然。

裴隆上前去,检查了一上梁旻的鼻息,再把龙椅上的明元帝也拖了下来,再将这一对父子并排,摆在了一起。

尔后,裴隆走到殿中顺数左三的门后,以特殊的手法,敲了几下。

不过片刻,便有几人从殿外走了进来。

为首戴着风帽之人,正是康子晋。

虽然事成,但康子晋却莫名有些心神不宁,尤其,是在见到躺在地上的梁旻之后,不知为何,他心中蓦地不安起来。

且那股不安,已经到了让他心悸的地步。

找不到头绪,康子晋只得稳住心跳,暂且敛下那些不安。

他向裴隆略一颔首:“辛苦裴郎君,马车已备好,齐姑娘也已在车中等你。”

这有心改换的称呼,令裴隆无比动容。

他面带感激的,向康子晋郑重揖手:“多谢康侯爷。”

“裴郎君这厢出了大力,实不必言谢。”

康子晋笑了笑,他指着身后的祝金道:“我这小厮会亲自驾马,带着裴郎君与齐姑娘从秘道出宫、出城,今后你二人,便自由了。”

知他仍有事要处理,裴隆便也不再多话,他再度向康子晋揖了下手,便也披上墨色风袍,随着祝金出了勤政殿。

索都知谄笑道:“老奴恭喜侯爷事成。”

康子晋展眉一笑:“要恭喜索都知才对,梁旻弑君夺位,被索都知发现,索都知虽未救下圣上,但却杀了梁旻,为圣上报了仇,立下这等泼天的功劳,索都知今后…可是风光了。”

索都知眼角的笑褶越发加深了些:“能留在这勤政殿继续服侍新帝,伴着新帝励精图治,将咱们大余治理得四海升平、引那万国来朝,老奴便与有荣焉了。”

他从袖囊中小心翼翼掏出一卷锦轴来,双手捧给康子晋:“诏书在此,老奴亲眼看着陛下拟写的。”

康子晋接过诏书,打开看过后,便点了点头,唤过栖桐:“去安排罢,咱们的新皇,该入宫了。”

栖桐领命,出得殿外。

他走下步梯时,无意识地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天际的玉盘脱出雾遮的桎梏,外间中庭地白,已是明月皎皎。

寅时中刻的梆子打响,打更人走街串巷地敲着铜锣、报着时辰。

此时,一条极为隐秘的小道上,刚从城外回来的祝金正稳稳地驾着马车。

这处的夜格外的静,除了几声懒懒的犬吠外,所有一切,都静静地躺在月华的涂抹之中。

祝金转了个弯,突然听到那打更人的声音顿了一下:“您要找医馆?怎么跑这儿来找了?这都挨着城郊,极少有医馆是通夜的,我刚才一路走来,那些医馆的门都掩得严严实实的,哦对了,好像新曹门、靠近西浮桥那头有一家,会接夜间出诊的,您要不上那儿看看去?”

打更人的声音都是悠远又嘹亮的,是以这些话,也让祝金听了个真切。

初时,他还没当回事,可马车再往前赶,却发现自己对项远远驶来的那辆马车很有些眼熟,打眼看过去,倒和岳府的马车有些相像。

祝金正纳闷间,见那马车在一间挂着医馆招牌的铺子门前停了下来,打开车帘子出来的,是他见过几遭的岳府丫鬟。

那丫鬟着急忙慌地跳下了马车,几步就到了那医馆门前,嘭嘭嘭地拍着门叫医士救命,好半晌,里头才有人骂骂咧咧地开了门。

隐约间,祝金听到昏睡、急病这样的字眼。

他吓了一跳,本想上前问个究竟的,可这趟外出本就是秘事,万不可让人知晓他的行踪,是以几番度量过后,祝金还是勒了马头转路,从另一条更隐蔽的巷子走了。

等祝金再度回到宫里时,已是晓星缀天的黎明,宫里早于许久前,便开始喧腾起来。

一夜之间,帝后双双遇害,幸好篡位的逆反之人也被忠心的宫仆给杀了。

夜间宫变诸事,勤政殿的一干宫仆与殿卫皆亲眼所见、瞻华宫的人也可佐证,再加上太医署的人,也检出了七皇子梁旻端进殿内的那碗参汤,确有致命之毒,而长春宫那头,也当场抓获了瞻华宫行刺之人。

至此,梁旻逼宫,且大逆不道戕害帝后之事,落了实。

而未到上朝时间,便听了消息、从被窝里钻出的百官,亦很快便接受了这一事实。

大局已定,就连阮相、以及另外两位七皇子侧妃在朝中的父兄,也发不出更多声音,众人山呼万岁,对痛失双亲、神色悲戚的新帝,俯首称臣。

祝金寻到自己主子时,见自己主子正紧拧着一双眉,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倒不像是生了疲意,更似是有什么事在记挂着似的。

见了主子这样的神色,祝金心头再度掂缀了下,还是偷摸上前,把方才在城郊所遇的事给说了。

而听了祝金之言的康子晋,一颗心越发像是被无形的绳锁给捆紧了似的,他感到有些窒息,透不过气来。

纵着眼看了一圈,确实不见岳府他那位旧上峰。

不待多想,康子晋立马转身去找了梁致。

不、应该说是当今圣上了。

康子晋向新帝行着大礼:“启禀陛下,臣,或许得出宫一趟。”

大余的新皇梁致身着明黄衮服,头顶,则是三朝老臣亲自给他戴的冕旒,隐在珠帘之后的眉眼中,已隐有帝王之威。

见康子晋下拜,他弯下腰,亲手把人给托了起来:“表兄可是有急事要处理?”

康子晋恭声道:“臣确有急事,需要即刻去确认一下,还望陛下恩准。”

虽刚即位,又惊闻双亲噩耗,眼下,也一堆事急需表兄辅助处理,可梁致早便知自己表兄为人,非是有紧要大事,万不会在此刻开这个口,是以,他也并未阻拦,即刻便开口允了。

康子晋谢过恩后,便匆匆带着祝金出了宫门。

待祝金催着马,一路驰骋到了岳府时,却见岳府门口停着几辆马车,看起来,俱是去城中各处医馆接医士的,而灯火通明的岳府里头,却已像是炸开了锅一般,混乱不堪。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的样子,可能再更一章(〃▽〃)

--扶、扶我起来,我还能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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