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言,择而听之,某些话,可入耳,却莫要入心。
康子晋眼里的笑意流露到唇边:“陛下威德入海,现我大余时和岁丰,臣民无不讼赞陛下功劳,您身旁衮衮要臣,当中自有不少能人将才,臣一个半吊子都不算的,哪里值得陛下惋惜。”
明元帝拊掌大笑,明显是被这通好话说得悦然不已。
未几,他问康子晋:“老侯爷生前是武官,也是带你在军营里历练过的,你如今…是想入兵部?或是枢密院?”
顶着那带有审视的目光,康子晋笑道:“臣对军兵之务无甚兴趣,也无一技之长在身,就想向陛下讨个文官当当。”
明元帝收回目光后,想了想,便颔首道:“如此…你便去门下省罢,让于中令给你派个职阙,朕记得,中书省,似乎缺个右司谏。”
中书省?
康子晋的眼皮跳了两跳,心下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来。
这时,有宫人入殿来禀:“陛下,九公主醒了。”
明元帝眼睛一亮,立马站了起来,对康子晋道:“好了,朕要去看朕的小九儿,不与你多说了。”
末了,他还调侃道:“你瞧瞧,朕都有小九儿了,你还孤身一人,这男儿有了家室、身边得了妻儿,才愈发懂得要奋进。这样,今后你若有合意的女子,大可与朕说,朕,为你赐婚便是。”
康子晋眉毛微动,禀手道:“那臣,便先谢过陛下了。”
***
晚些时候,博安侯府。
料峭春寒,僵缩的万物还未复苏,光秃秃的庭院中,处处都是冰雪消融的景象。
屋檐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双少女盘着腿、对坐在软垫上,两颗脑袋凑在一起,激动地发号施令。
“看我威猛赛班,大杀你蟋哈元帅!”
“崽崽加油,发挥你的蟋哈精神!给它来个黑虎掏心、猴子偷桃、腰马合一!”
“赛班冲啊!听本姑娘的,白鹤亮翅、泰山压顶、鹞鹰展翅…杀!大杀四方!”
“蟋哈别怕,让它尝尝你的碎瓜拳!”
“赛班别怂,上你的飞天锤!”
“……”
这中气十足的俩人叫得脸红脖子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院子里头有人在掐架。
就这么不带停歇地嚷了老久,右边梳着单螺髻的姑娘迸发出胜利的呼喊声:“蟋哈,争气!给面儿!麻麻爱你!”
左边眉眼英气的姑娘一拍大腿:“岳清嘉,你使诈!我就说要叫威武铁将军,你非要让我用这个奇奇怪怪的名字,气势都没有了,你居心不良!”
岳清嘉:“唷唷唷,我的好妙妙,铁将军这名字太土了,我就是给个建议,没让你非得用啊。肯定是你叫太大声吓到它了,它没发挥好才输的。”
康宛妙气鼓鼓地站起身来:“胡说,明明你的叫声不比我的小。”
岳清嘉上前去,单手勾住她的肩,哄小孩儿一样地对她抬了抬下巴:“比赛第二,友谊第一,害,多大点事儿啊,我给你整点儿好吃的?”
康宛妙这才发现,岳清嘉居然快和自己齐头了,她满目疑窦地盯着岳清嘉:“你吃什么了?怎么过个年,长这么高?”
她这么一说,岳清嘉才拿手比了比,确实是长高了些,她冥思苦想:“没吃什么啊,可能是噩梦做多了,老在睡觉的时候踢蹬腿,把骨头给抻长了?”
岳清嘉没好意思说,自己做的是春梦,而且在那梦里,还对她兄长一通乱来、为所欲为。
“你这歪理比我还多。”
康宛妙唧哝完,大爷一样发号施令:“本小姐今天心情不好,要吃甜的。”
岳清嘉大方地打了个响指:“成啊,给你做几只莲花酥。果子吃不吃?我腌果子也很有一手,唉对了,我还带了点儿红糖米酿,一会儿来个半碗尝尝?”
“好哇好哇。”
康宛妙先是猛瞻头,可瞻完头,却又犹豫道:“酒味会不会很大?要是被我娘知道我喝酒,指不定要骂我的。”
岳清嘉拍拍她的肩:“淡定淡定,我会做点醒酒冰,咱们每人吃一块就好了。”
康宛妙正想说好,但猛地想起那个黑糊糊的番薯,疑心她是拿自己试毒,便后仰着问她:“等等,你自己尝过没?”
岳清嘉点头:“尝过啊,那可是美容养颜的好东西,我给我表姐送了一盅去,她还夸说好喝呢。”
经她一提,康宛妙这才想起彭慈月来:“对了,你表姐嫁给我表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肚子还没个动静?”
这事儿岳清嘉怎么会知道?但一谈到这个,护短选手当然是维护自己人为先,是以,她睁眼瞎猜:“搞不好…是你表兄不行?你想想,周如清和萧嫦也没动静啊,尤其是周如清,她都嫁过去半年了,肚子不是一样没响动?”
说着说着,岳清嘉还语重心长地,给‘纯情少女’康宛妙科普起生育知识来:“我跟你讲,千万不要以为姑娘怀不上孩子,就一定是姑娘的问题,有些男人坏得很,明明身有隐疾,但为了维护自己的男性尊严,硬把责任都往妻子身上推。”
这就妥妥地触到康宛妙知识盲点了,她虽然爱看艳情本,但里头都是一夜七次郎居多,还真没听过这些,是以,她万分好奇地问岳清嘉:“什么隐疾?”
说起这个,岳清嘉来劲了,她猥琐至极地,发出反派的笑声来:“哟嗬,那可多了去了,我跟你说,什么早——嘶!哪个狗贼偷袭我?”
捂着后脑勺,岳清嘉怒目回头,就见偷袭自己的狗贼就站在自己身后,俯眼看着自己:“胆子见长,你是在骂本侯?”
看到人间阎王,岳清嘉差点没咬了舌头:“康、康侯爷?”
康子晋收回手,淡声斥道:“说话没个分寸,这般不知羞,那些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的?”
岳清嘉鼓起腮帮来,不服气地小声逼逼:“我们是在说悄悄话,又不是在大街上谈这些,你管太宽了罢…”
康宛妙义胆云天地维护起好友来:“对啊兄长,你干嘛打人?你偷听我们说话,我们没谴责你,你还有理了。”
她护崽一样,挡在岳清嘉面前:“不许兄长你欺负岳清嘉,她刚刚还帮我出主意呢,我不用嫁去阳善了。”
康子晋的眼神越过胞妹,去看岳清嘉,见她还伸手在摸头顶,暗忖,自己方才是不是下手过重了些。
他收紧身后蠢动不安的手,漫声道:“哦?何等好主意?说来听听。”
康宛妙叛逆心起:“你让我说、我就得说啊?我偏不说。”
“唔…”康子晋挑眉:“好极,那我便派人去告诉娘,你有饮酒的打算。”
康宛妙心中一突,不防他把这些也偷听去了,连忙气极败坏地拦住人:“我说我说我说,骆垣你还记得罢?就上元那天晚上的那个人,岳清嘉说让我跟他定亲,定了亲,就是有夫家的人了,肯定不用去和亲。”
她得意洋洋,又振振有词:“你和娘整天说我像男子,像男子怎么了?那也有人爱慕我。”
康子晋在心中暗自咂摸了下她的话:“你是说…骆垣爱慕你?”
康宛妙:“对啊,是岳清嘉说的。”
康子晋立即移开眼,去看岳清嘉,眼神微妙得很:“岳小姐,此话可是你说的?”
岳清嘉有理有据:“是啊,人家连定情信物都给了,这事儿指定不假。”
康子晋心念一动:“定情信物?”
康宛妙点头,从袖袋里抽出那管袖箭来,展示给自己兄长看:“喏,这就是骆垣让岳清嘉转交给我的。你瞧瞧,我都嚷嚷多久了,兄长你也没给我弄来,还是他识趣儿。岳清嘉说了,这叫爱你在心口难开,所以借物传情,啧,那小子还挺有心的。”
康子晋眼神莫测地看了岳清嘉良久,直把人盯得要发毛了,才转回来,对康宛妙沉吟道:“那你…可也爱慕那骆大郎君?”
康宛妙摸头:“我哪晓得什么叫爱慕?但是比起去阳善和亲,我宁愿爱慕他,而且…他人也不错啊,武功高、生得也算一表人材,爱慕我,表明他眼光也是极好好,最最重要的是,还知道我喜好,所以总体来说嘛,还是对我口味的。”
听康宛妙说完,没来由地,康子晋整个人松快起来,心情像清清亮亮的河水般,流得很畅。
他嘴角满布笑意,赞许地看着岳清嘉,眼神中,还藏着隐秘的期待与暗示:“倒是一桩绝顶聪明的好主意,岳小姐这样热心相助,本侯…该如何谢你?”
春梦做多了,人也容易心猿意马起来,尤其是梦里的意淫对象还扬着张勾人的俊脸,对自己笑得无比荡漾。
岳清嘉感觉自己又要流鼻血了,她想到自己在梦里对他干的坏事儿,立马心虚起来:“不、不用客气,侯爷之前不是救过我吗?我这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有心要谢,无奈对方悟性-感人。
康子晋唇角的笑意一僵,却也很快便恢复如常:“如果本侯方才没听错的话,岳小姐今日带了酒食来,还欲亲自下厨做些点心果子?可否,让本侯也尝尝味儿?”
岳清嘉压力骤增,她练厨艺,虽然也是想着,要用套住男人的胃那一套去攻略他,可不容忽视的是,她厨艺确实很不稳定,上回的烤番薯,就是实证。
不想在攻略对象面前出丑,岳清嘉挣扎道:“我厨艺很一般,要是吃坏了侯爷的胃,我担不起责的…”
康子晋从善如流:“无妨,本侯不挑嘴。”
偏康宛妙听着不对,也不满地搭腔:“你什么意思呀?怕吃坏他的胃,就不怕吃坏我的胃么?”
岳清嘉百口莫辩,情急之下只好解释道:“主要,我做的都是姑娘家吃的小玩意儿,侯爷一个大男人,可能吃不习惯。”
康子晋想也不用想,就接道:“无妨,本侯近来荤物用多了,正好用些精细些的食物,好克化。”
说完这话,他还抬脚往里走,叫上康宛妙:“妙姐儿过来,我考考你近来棋艺可有退步?”
“……”
岳清嘉彻底闭麦,她没了借口,只能熟门熟路地,往博安侯府的厨房去了。
在康宛妙被自己兄长杀得四散溃逃,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时候,岳清嘉终于回来了。
在厨房折腾小半天,她好歹没有发挥失常,造出了几样色香味俱全的小点来。
有蛋黄莲蓉馅儿的莲花酥、澄黄诱人的金橘煎,还有香口的焦切,再盛了三碗自己带来的红酒米酿,看起来,也算蛮丰盛了。
康子晋这个不请自来的大老爷们,强硬地加入了她们的名媛下午茶,并把它变成了品鉴会,弄得岳清嘉紧张兮兮的,生怕从他那张不饶人的嘴里,说出什么打击人的话来。
还好的还好,这侯今天似乎心情不错,不仅每样都尝过,还破天荒地夸她手艺好,连着几句夸奖砸下来,岳清嘉飘飘然,感觉自己成了米其林大厨。
心情一好,喝酒就容易醉人。
岳清嘉和康宛妙两个,本来说的是各喝半碗,结果来来回回添盛了好几次,把带来的一坛子米酿给喝了个精光。
作者有话要说: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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