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空阔无人的野外官道上,四个人的神经才松弛了一些。
“二仪宾,你真的一个人杀了何锦三十多名亲兵?”因为说不准一会儿会不会跟大队人马短兵相接,行在路上,迟艳想先来关注一下己方的战斗力。
邵良宸略略苦笑:“咱们要真见到人家的大队人马迎面过来,赶紧拐进野地里躲起来也就是了,不一定要跟人家硬碰硬的。”
今天没用马车,而是让迟艳与何菁都各骑一匹马,为的就是灵活机动,适宜逃跑,他当然不准备带着老婆去跟军队硬拼。
迟艳对他这回答很不满:“那你也可以直言告诉我啊,你究竟是不是真的一举杀过那么多人?”
不等邵良宸回答,行在前面的钱宁慢下来笑道:“自然是真的了!二仪宾武艺高强,非常人能比,我们指挥使大人都对他褒扬有加呢。一会儿遇见了敌人你便有机会见识了,他必能以一敌百,恰似虎入狼群!”
邵良宸想不通他在自己女人面前夸别的男人是什么心态,瞟了他一眼道:“钱师傅也不比我差,真遇见了敌人,都不用我出手,他射上几箭也就解决了。”
钱宁将头一摇:“不不,我可比不了你,我射几箭才能射下几个人呐?到时候百十来人冲上来,等人家到了跟前弓箭就用不上了,还是得看你啊。”
邵良宸忍不住皱眉埋怨:“前面形势不明,你能不能别这么乌鸦!”他们还带着俩女人呢,真要沦落到与对方短兵相接的地步,钱宁就能保证他媳妇不被伤着?
“乌鸦?”钱宁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他这个独特的“比喻”,不由得哈哈一笑,“你这人总是这样,看着挺爱说爱笑似的,来真格的却又说笑不起来。”
看着迟艳掩了口咯咯直笑,邵良宸与何菁面面相觑:果然古人的幽默感我等是不懂的。
“接下来,咱们该往哪里去?”随着迟艳一声询问,三个人都先后朝何菁望过来。
何菁怔了怔,遂苦笑道:“你们别总看我呀,我也没主意,咱们四个里面我最没本事了,都听你们的。”
于是钱宁与迟艳都转去看邵良宸。虽说他们四个近日一同出生入死,彼此都很熟络了,但古人心里的等级观念还是根深蒂固,这里面二小姐身份最高,她不拿主意,自然就听二仪宾的,他们两人只管提提建议。
眼下他们来到两座城池之间的野外,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临头,前面那座安化城怕是不怎么安稳,后面那座宁夏府也不像安稳的样儿,看起来留在中间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何菁平心而论,当然盼着尽快能回到安化城去,看看二哥与父亲他们是否都平安无事。但值此关头她也明白回去的危险性,总不能因为自己有个看起来还算高的身份,就要求别人陪自己去冒险。
邵良宸明白他这心思,便道:“还是先去环县,迟姑娘的手下或许能有些安化城里的新消息。”
钱宁有些迟疑:“环县毕竟距离安化太近,会不会不安稳?”
“顶多就是遇见些溃兵,”邵良宸并不十分在意,“那些人又不至于认得出咱们是谁,到时大不了咱们一望见他们的影儿,就钻进山沟里躲起来,想必他们群龙无首,也不至于对咱们四个身份不明的人穷追不舍?”
这话钱宁倒也认可,王长子再如何疏漏,也不至于再放杨英和仇钺两个头头跑回宁夏来?
他便没再提什么异议。一行四人继续朝东南行进。
早上仓促出门,早饭他们都没有正经吃,好在迟艳对沿路一带的村镇都很熟悉,很快寻到一处离官道很近的小铺子,买了些吃食来充饥。糙白面掺了高粱面和豆面做成的杂面饼子,迟艳很担忧二小姐会吃不惯,结果何菁倒被铺子里飘出的羊杂汤香味吸引,决定坐下来好好品尝。反正赶路也没什么可急,四人干脆好好坐下吃了顿饭。
见到村镇上的人们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放羊的放羊,都在继续着平静生活,路上也没见到一个兵士,四个人的神经也愈发松弛,不再那么提防着危险随时迫近。
因之前身边总有邵良宸守着,何菁还没得机会与迟艳好好聊天,等再上路南行时,两人得了机会闲扯一通,很快就刺绣的技巧找到了共同话题,聊得越来越热络,什么针法难,什么丝线好用,简直一连说上几个时辰也说不完。
“二小姐还会女红呢?”钱宁缀在后面小声问邵良宸。
“是啊,看不出来是?”邵良宸自己也觉得好笑,他这媳妇做饭,家务,女红,样样都做得很好,做个古代的贤妻良母也算达标的,但她的性格气质看上去,就是怎么都不像个贤妻良母。都不说他俩之间相处如何,古代贤妻良母型的女人,有知道了自己哥哥要造反还这么有魄力去阻止的么?真要下个定论,她倒更像个女侠。
“迟姑娘也不像个会拈着针绣花的人啊。”邵良宸故意斜眼瞥着钱宁,“钱兄看着挺威风的人,想必是不会惧内的?”
钱宁同样斜眼瞥了他一下:“那自然不会。”
邵良宸见到他脸上的古怪笑容,不禁蹙起眉:“你这神情是何意思?”
钱宁那表情再明显不过我即使惧内,也一定不至于惧到你那份上。可被邵良宸这一问,他立刻装起无辜:“嗯?什么神情?”
邵良宸也不与他深究,只趾高气扬地道:“其实男人惧内,该算是一种福气。除了那极少数遇见河东狮的软骨头之外,男人家会惧内,还不都是因为遇见了可心的媳妇,才因爱生敬、心甘情愿让着她么?”
“有理呀有理,”钱宁动作夸张地点着头,简直整个上半身都跟着脖子动起来,“老弟,等回了京城,我还要好好向你讨教这惧内之道,争取也做个你的同道中人。”
“好说好说。”邵良宸也不管他这话当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反讽,只一概保持昂然姿态笑话,你们全大明的古人都算上,有几对夫妻能像我们这么和谐的?我惧内,我骄傲!你们想惧还没机会呢!
“老弟,说句实在话。”钱宁慢悠悠道,“倘若这趟差事就此办成,咱们顺顺当当地回了京师,你是不是有心就此卸任,守着媳妇过小日子去了?”
有关回京之后的打算,他们之前一直都未提及,如今决战当前,大事今日不了结,明日也该有个了结了,也确实到了该说说这事的时候。邵良宸也不隐瞒,点头道:“我确实有此打算。这一次的事你出力巨大,到时就向皇上奏报说,是你居功在首,我却力不从心,我确实是想退下来了。以我对皇上性子的了解,你替我去做那个御前红人,其实更合适。”
历史上的钱宁是因为骑射功夫过人,被正德皇帝看中,才做上御前红人的。这一次有邵良宸帮着引见,让钱宁的本事有机会被皇帝看到,很可能就会一举捧他到御前去,只是刘瑾暂时倒不了了,还不知钱宁何时可以大权在握。
钱宁听了他这话,既没显露什么感动感激,也没显露什么欣喜得意,反倒似有深意地望着他笑道:“我觉得,你这打算怕是不够明智。”
“哦?何谓不明智,愿闻其详。”邵良宸饶有兴致地问,钱大佬的脑筋他是很服气的,有机会听听人家的意见,他真心很期待。
“你的年纪比我还小着几岁,却说自己力不从心,皇上又不是傻子,一想就知道你是为了过小日子的私心,推卸责任。别说他不会松口放你走,即使松了口,也一定不情不愿,这对你将来可没什么好处。”
邵良宸道:“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些。所以我并未指望什么功成身退,大不了将爵位、府邸、财帛这些御赐好处都交还回去,能过上平静日子也是好的。”
钱宁连连摇头:“你想得未免太简单了。官场就是个烂泥塘,进来了就别想轻易出去,硬要拔脚出去,就得沾上两脚烂泥,多少年都别想甩得脱。别看你面上只是个闲散侯爷,谁也没得罪过,可你毕竟得过皇上那么多的好处,你晓得看着你眼红的人得有多少?实话对你说,与你相识之前,连我都眼红你!”
他嘿嘿一笑,姿态坦荡自然,“捧红踩黑是人之天性,你做惯了君子,不知道那起子小人的心思。那些人见你侯爷不做了,豹房不进了,靠山倒了,成了比他们地位还低的小脚色,他们便会想:‘唉呀你也有今天啊,我现在不趁机收拾收拾你,更待何时?’到时候……
你以为等你卸了任,把皇上给你的好处都还回去,自己带着媳妇去做个小买卖,就真能平静度日了?到时不知有多少往日眼红你的人都要去找你的茬儿,而你呢?无官一身轻了,总不能天天都靠拳脚把那些人打出门去了事?到那时,一个小小的五城兵马司步快都敢朝你吆五喝六,一个买猪肉的婆娘都敢刁难你媳妇,你又该怎么办?当然,你总归是有安化王府这个岳家,不过依我看,你们也不会想回王府来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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