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惦记着钱宁前一晚话未说完,邵良宸次日一早便稍作易容,出了院子想去找他问问,去到房门外,才发现屋里没人。看来人家是又出去接着忙活去了。
邵良宸朝何锦丁广等人的住所方向望了望,心底很有些焦躁。因为钱宁就住在他们紧跟前,他才敢出来找他,虽然何锦他们的住处也只有百余步的距离,他却不敢扔下何菁自己在屋里过去探看。
他平日最擅长的这些本事毫无施展的余地,又是总觉得人家正在背地里搞鬼却又没机会探知,实在是很堵心。
何菁昨晚上玩成人游戏玩得有点脱,不但睡了个懒觉,起身时还觉得浑身酸软,送早饭的人何时来何时走的她都没发觉。没办法,夫妻俩无所事事单独相对,也就这点乐趣可消遣。
起来后没见到邵良宸,待洗漱完毕,何菁咬着一个芝麻红糖的火烧走出屋子,也没见到庭院里有人。隐约听见屋后好像有着声响,何菁吃着火烧转过正屋,看见邵良宸正蹲在后院墙根下、手里拿着把单刀,吭哧吭哧地刨坑。
为不惹人注意,邵良宸平日的武器只有一把短匕,那把单刀是朱台涟留给他防身用的。这会儿邵良宸已经贴着墙根刨了一个浅坑出来,正试着将单刀刀锋插入砖墙的地基砖缝去翘砖块,很快成功翘了一块砖下来,脸上不由得露出欣喜。
何菁来到跟前,探身看着他问:“你想养只狗是怎地?”怎么看他都是在刨狗洞。
邵良宸被自己鼓捣出的声响充耳,完全没察觉她来到身后,被她这话吓了个激灵,回身看她一眼,舒了口气道:“真险一险被你吓尿了!”
何菁嚼着火烧差点笑喷了,原来古人也会“吓尿了”,这倒也不稀奇,自然生理反应嘛。
邵良宸一边试着继续拆地基上的砖,一边为她解释:“我是因为昨晚见到钱宁的情形受了启发,钱宁被咱们堵在屋里就无处遁逃,那万一哪天咱们也被堵在屋里了怎办?现今形势诡谲,不可不多作防范。待会儿我把屋里后窗上糊的纸拆了,真出了变故,你就可以从后窗逃走,再顺着这里钻出去。我细细看了,外面灌木茂密,不易被人发现。只要你能平安逃得出,我就好说。”
何菁觉得他完全是神经过敏,啼笑皆非道:“你真觉得有二哥坐镇安化,还有人会来这里围捕咱们?他们脑袋烧坏了?当然,真要等到杨英带兵打进来了就难说了,可真到那时候,我钻出这个洞就跑得了吗?不如你挖个地道,一直通到安化城外去。”
邵良宸翻了她一眼:“有备无患,有备无患懂不懂!现在外面形势我无可掌控,只能尽量做些周全准备。”
“懂,我懂。不过也不急这一时,看你都累出汗来了,先歇歇呗。这会儿太阳这么大,应该没人会顶着大太阳来寻咱们的晦气?”何菁甜腻腻地说着,贴到他身侧,拿衣袖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邵良宸凑近闻了闻她嘴上残留的甜香味:“嗯,今天的甜烧饼好像很好吃,快给我来一口。”说完就“嗷呜”一大口,将何菁手里的大半个烧饼咬成了一弯新月。
何菁闻着他身上的淡淡汗味大觉性感,还当他要来亲自己,正等着呢,没想到却损失了烧饼,当即愤然推了他一把:“要吃自己进屋吃去,干什么抢我的!”
她一向都是如此,对自己“计划内”的吃食非常抠门,你让她给你买根雪糕吃,她会大大方方地答应,但要是她在吃着的雪糕被你咬了一口,她就会气愤翻脸,这么多年过去一点没变。
邵良宸也很喜欢拿这种事逗她,前世今生都一样。他嚼着一嘴烧饼吃吃而笑,抬手拿自己沾了泥土的手指给她的额头上点了颗朱砂痣……嗯,铁砂痣。
朱台涟坐在内书房里的交椅上,默读着手上一张纸上的文字。
那不是一张普通的宣纸,而是一张一尺多宽、二尺余长的厚纸,上面密密麻麻地以正楷书写着墨字。
“近年以来,主幼国危,奸宦用事,舞弄国法,残害忠良,蔽塞言路,无复忌惮。致丧天下之心,几亡神器之重。余不得避,将率三军,以诛党恶,以顺人心……刘瑾蛊惑朝廷,变乱祖法,摒弃忠良。收集凶狡,阴塞言路,括敛民财,籍没公卿,封侯拜伯。数兴大狱,罗织无辜。肆遣官校,挟持远近。今特举义兵,清除君侧。凡我同心,并宜响应,传布边镇……”
这是针对刘瑾的讨逆檄文,早在几个月以前,他便已着人拟好,只是一直尚未公之于众。
朱台涟垂着目光,思绪已然脱离了眼前的墨字,旁落到了别的事上。
“王长子,”当值的宦官忽然来到门口报道,“钱宁钱侍卫忽然上门,说有要事必须即刻向您禀报。”
“钱宁?”朱台涟大感奇怪,他叮嘱钱宁务须随时守在二妹妹夫妇身边,还安排了人手在驿馆门房待命,为的就是无需他们过来也能替他们及时传话,再说每天三顿饭还都有他的人亲自送去,这会儿临近黄昏,距离送晚饭的钟点已经不远,钱宁能有多急的事需要亲自过来?
宦官道:“是,他还绑了一个人过来,说是要让那人亲口向您招供。”
真是越听越奇怪,“叫他进来!”
片刻之后,钱宁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将揪在手里的一个人往前一搡。那是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衣着十分寻常,长相也并不出奇,朱台涟却很清晰看得出,这是个军营里当兵的。
那人双手被从背后反绑,被钱宁这一搡,他前冲了两步,“噗通”一声跪跌在地上。
朱台涟瞟了他一眼,向钱宁问:“这是何人?”
“何锦手下的亲兵,”钱宁一脸淡漠,“我料着何锦他们或许会有异动,这两日便一直留意着他们的动向,今日偶然被我听见这人去向几个同伴传话。没想到……”他冷笑了一声,转向那人道,“哎,你自己来将那套说辞向王长子供述一遍,事到如今,想要活命就乖乖听话!”
那人身上还在瑟瑟发抖,看上去并不见有何伤痕,只嘴唇周边有些擦抹过后残余的血迹。他怯生生地望了一眼朱台涟,一张开口,才叫朱台涟看出,他竟然少了好几颗牙齿,嘴里仍在往外淌血,看样子,是被钱宁施了一番刑罚。
“小人是……何将军的亲兵,”因少了牙齿,他说起话来声音都有些含混,“何将军交代我们,拿些银子去收买那几个专管给安巡抚物色女人的家丁,然后,然后……”
他似乎极度恐惧,畏畏缩缩地不敢说下去,朱台涟却已大体猜到了事情走向,面色严峻地站起身来,声调沉冷地问:“然后怎样!”
“然后,叫我们多加些人手,去包抄二小姐跟二仪宾的院子,等到何将军先进去给了讯号,我们便一拥而上将二仪宾杀了,再将二小姐绑了,卖给安惟学那几个家丁,谎称是过路的商人之妇,特意献给安巡抚消遣的。”
何锦是想借他的手杀安惟学,断他后路,朱台涟很轻易想得通这一点,可还是大感匪夷所思:“这计策怎可能行得通?安惟学再如何色胆包天,又怎敢碰我妹妹?”
“听说……安巡抚收用买来的丫头,向来都是叫人绑了手、堵了嘴送进门去……何将军说实在不成,给二小姐灌下一碗迷药,安惟学见了那般姿色的美人,必定等不及要下手,也就顾不得……顾不得……王长子,小人都是听命行事,你可得饶小人一命!”
朱台涟脸上已是阴云密布,神色极是骇人,衣袖之下的手也不觉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暴出。
钱宁略带挑衅地道:“王长子您看出来了?对何锦那种人,光是安抚几句不成呢。”
朱台涟未尝体察不出他的意思,钱宁有意激他与何锦等人彻底决裂,以绝后患,这件事里怕是也有其蓄意运作之嫌。
冷冷望了他一眼,朱台涟又朝那人问:“何锦叫你们几时动手?”
那人越来越是抖得厉害,牙齿都在打战,也愈发语无伦次:“何将军没……没说具体何时动手……他只说,叫我们随时候命,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朱台涟缓缓品味着这四个字,脸色愈发严峻,还站了起来,“那何锦有没有对你们说,对钱宁此人该当如何处置?”
那人道:“小人听何将军说,钱宁是王长子的人,不宜……不宜一块儿杀了。”
朱台涟立刻高声吩咐:“杜成,快叫人备马,将韩毅他们有多少算多少,全都招来!”说话间已快步朝门外走去。
钱宁也隐隐体会出了他的意思,不禁心头一阵发寒,忙跟出门来问道:“王长子,你是觉得……”
朱台涟回头冷冷望他一眼:“你光去留意何锦的动向,难道没发觉,今日安惟学出外不在驿馆,周昂他们也另有安排不在驿馆,眼下你又跑来了这里,还有比这会子更合适的动手时机么?钱宁,你该不会就是有意为之的!”
这下钱宁就不是心头发寒,而是浑身都发了冷,安惟学与其余那些武将白天大多都会外出,原来何锦所谓的“见机行事”,就是为等他没有守在跟前这个时机!
钱宁再不多说一字,直接快步朝大门方向冲去。
驿馆与王长子府之间路途并不远,过来时钱宁是揪着那人徒步来的,没有骑马,这会儿他也顾不得再去侍卫处领马,直接朝大门飞奔而去。
他早已看明白,世上只有二小姐一人被王长子牵挂,无论是谁,只要胆敢将魔爪伸向二妹妹,敢去冒犯二妹妹,王长子都会主动与之翻脸。
昨晚故意在何锦丁广面前透露二小姐对王长子的影响之大,料着那两人定会打二小姐的主意,算计着今日暗中查探他们的动向,再擒来一个亲兵审出口供,便能叫王长子亲手收拾掉那两个祸胎,既祛除了隐患,又能坚定王长子的决心,正是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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