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符合他惯常的做派。
没了甄嗣宗阻挠,范自鸿在京城朝堂的本事有限,朝政渐入正轨,韩蛰的处境不似从前艰难,此刻却仍眉头微皱,面带犹豫。
他的面前摆着封信,没落款没漆封,只将信封开口微微折了下,里头应只是张薄薄的纸笺,摸着很轻。
这是高修远留下,托他转交令容的。
信封口并未封住,又是交由他来转递,显然高修远是不怕他拆开看到,亦足见坦荡。
韩蛰纵手握天底下最严密迅捷的消息网,拆过无数封密报,却也不至于私拆给令容的信件,偷窥其中内容——他笃定高修远没胆子在信中乱写。但信压在书房三日,他犹豫了好几回,却仍不想把它送到令容手里。
一种很隐秘的心思藏着,仿佛这封信被尘封,高修远便能不再出现似的。
而令容,最好永远都别知道高修远的心思,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心无旁骛。
这般想着,韩蛰迟疑了下,将信封随手搁在身后书架的抽屉里,瞧了一眼,觉得不妥,又取出来,夹在一卷兵书里,束之高阁。
再瞧了眼那卷令容必定够不到的兵书,韩蛰放心出了书房,往银光院去。
银光院里,令容坐在廊下荫凉处的躺椅,手里抱着一碗荷叶汤,正拿小银勺慢慢舀着喝,那汤显然做得极好,她小口小口送进去,不时还能露出个惬意叹息的神情。
院里摆着数个箱笼,都是宋氏今日带来的,里头有给令容带的干果蜜饯,也有给孩子备的虎头鞋和洗了几遍又搓得软绵绵的小衣服和小帽子。
自打令容身孕渐显,杨氏也特意提点,叫宋姑和姜姑备了孩子要用的东西。她膝下就韩蛰和韩征兄弟两个,韩征的婚事有了眉目,却还未娶进来,她要做祖母自是欢喜,也亲自缝了两件小衣裳,因听韩蛰说或许是个女儿,选的都是粉白娇嫩的颜色。
宋氏却也闲不住。
傅益虽娶了亲,小两口却仍住在京城,这会儿还没听见动静。
金州的傅宅里剩下夫妻俩守着,每晚睡前都得念叨在京城的儿女,因令容产期将近,宋氏便也备了许多心意,这回带到京城送到令容手里,虽打的是看望傅益夫妇的名义,实则是特地为令容来的。
前晌杨氏和令容陪着宋氏用饭,往韩家后园转了转,后晌宋氏便先走了,改日再来。
令容被婆母撑着腰,身旁又有宋姑和姜姑,而今娘亲也来了身边,纵有些害怕传说中生孩子的痛,这会儿心绪仍旧极佳,叫宋姑和枇杷将东西挑出来,或是搁在厢房里屯着,或是拿到侧间的衣柜,待孩子出生后用。
见韩蛰进门,她仗着孕肚动都没动,只将漂亮的眼睛打量他,笑意盈盈,眼波娇媚。
韩蛰健步走到跟前,见令容朝他伸手,就势握住,扶着她站起来,“这么高兴?”
“娘来看我了,带了不少好吃的。”令容目光落在那几个箱笼。
韩蛰过来时已瞧见了,露出点笑意,揶揄似的,“这么远送过来,费心了。”
“这是娘的心意,怀里这位小祖宗也是她外孙女!”
“嗯。”韩蛰抿着唇边笑意,一本正经,“我还当这些是送给你吃的。”
令容近来胃口很好,一人吃两人的份,没少被韩蛰拐着弯打趣,瞪了他一眼。
韩蛰扶着她的腰往屋里走,“请她住在府里客院,母亲跟她合得来,寻常也方便来瞧你。到时候你身边多个人,也不必害怕。”
“娘这阵子会留在京城,不过是在哥哥那边,已经跟母亲商量好啦。”
傅益成婚时,傅家便在京城给他小夫妻添了宅子,离淮阳侯府不算太远,后来宋建春调入京城,也将住处安排在那附近。
宋氏性子温婉,被傅锦元捧在手心里疼爱,日子过得舒泰,待儿媳也和气,婆媳俩虽相处的时日不多,却也和睦。加之那宅子里外四进,宋氏还带着随身的仆从,住那边方便,跟宋建春也近。
更何况,宋氏虽跟杨氏和气,韩镜跟傅家却仍少往来,结亲这几年,跟傅老太爷都甚少打照面。宋氏心里有芥蒂,不肯住在韩家客院,也是情理之中。
韩蛰看得出来,知道韩镜那臭脾气非一朝一夕能改,强求不来,便没再多说。
屋里没旁人,韩蛰自斟水喝,瞧了令容一眼,随口道:“昨晚高修远已走了。”
“都顺畅吗?”
韩蛰颔首,“先躲一阵,回头赦免罪名。”
“这样就好!他本来就该是闲云野鹤。临走前没说什么吗?”
韩蛰垂目喝水,仿若无事,“没有。”
“唔。”令容不疑有他,扶着肚子想去美人榻上躺着,被韩蛰拽住,出去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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