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让人觉得逼仄,桶中热气蒸腾出淡淡花香,她手扶桶边露出半条手臂,肤如凝脂,犹带香露。花瓣香汤之下,她的身段若隐若现,双肩秀巧,胸脯微鼓,柔嫩红唇微张,双眸含波,茫然而惶惑。
韩蛰心中愈发烦躁,怒气虽散了些,浑身气血却忍不往上冲。
他紧紧盯着令容,神色几番变幻,猛然伸手将那桃花笺扔在旁边高脚小桌上。
“自己看。”他匆促说罢,转身就走。
令容心里咚咚直跳,待他出了浴房,探出半个身子将那桃花笺拿到手里,瞧见上头笔迹和内容,愣了片刻,旋即脸色大变,终于明白了韩蛰种种奇怪举动的缘由。
她握着花笺,心几乎要跳出腔子。
方才那些话虽经斟酌,放在平常或许无事,但有了这信笺铺垫,换个立场,还不知韩蛰会怎样理解。难怪他愤怒而来,冷淡而去,必定是误会了她的话,以为她跟高修远有私情!
韩蛰人中龙凤,年轻有为,本就对傅家不满,岂会容忍这样的事?
令容又惊又怕,来不及多想,高声喊宋姑入内,手忙脚乱地穿了衣裳,头发都顾不上擦,随手抄了薄薄的斗篷披着,赶紧往韩蛰的书房冲。
——那桃花笺模仿她的笔迹,将她跟高修远的往来摸得清楚,可见是有人蓄意而为。倘或不尽早说明白,这桃花笺之后,不定还会出怎样的岔子!
……
令容气喘吁吁地跑到书房外,就见韩蛰腰间悬了乌沉沉的宝剑,正跟人往外走。
她拿斗篷遮住满头青丝,顾不上有旁人在,忙赶上去,“夫君,等等!”
韩蛰顿足看她,眉目冷沉肃然如旧。
令容攥着那桃花笺,边喘气边道:“那不是我写的,是有人模仿我的笔迹!夫君能否略等片刻,听我解释清楚?”
“我有事要出去,回来再说。”韩蛰淡声。
“我想此刻就说!”令容坚持,“只要片刻就好。”说着,看向韩蛰身旁的陌生男人,盼着他能有眼色地自觉避开。谁知那男人仿若未睹,只看向韩蛰。
韩蛰瞧了令容一眼,“先回院,我有急事。听话。”说着,叫来沈姑,让她送令容回去,却手按剑柄,疾步往外走。
他确实有事,倒不是欺骗敷衍令容。
方才出了银光院,韩蛰又是气怒又是烦躁,只觉得今晚这种事实在糟糕,不止是为令容跟高修远间的私情嫌疑,更为他的心浮气躁。
令容的话他还是愿意信的,否则也不至于丢下桃花笺就走。
但那股无名之火却怎么都压不下去,明明是为桃花笺而去,走出银光院时,思绪却大半被那旖旎浴桶占据,加上莫名的烦躁,令他没法冷静判断。
本想回书房冷静下来细理头绪,谁知才过来,就见唐敦侯在书房外,说他们盯了许久的一名要紧案犯入夜时在京郊现身,他得了消息,特地过来打搅,请示是否该出动人手缉拿。
那案犯韩蛰是知道的,确实紧要。
他本就气闷烦躁,听得此事,索性应了唐敦所请,决定亲自去拿那案犯。
见令容匆促赶来,朝堂紧急要案跟前,私情暂时可缓一缓,于是让沈姑送令容回去。
令容却不敢让他就这样走了。
上回从金州道贺回来,两人一道回府,她到银光院后连茶水都给他备好了,谁知一转眼等来的却是韩蛰因公出京的消息,一走就是整个月。倘若这回旧事重演,韩蛰带着误会和怒气离开,她无从辩白解释,等他怒气发酵消解,再回京时,谁知他会是怎样的态度?
那时解释为时已晚,韩蛰也未必会有心听她辩解。
且她没法保证,届时是否还会再出岔子。
令容虽不求韩蛰欢心,却也不想被如此构陷,含冤不白。见韩蛰走向傅家马厩的方向,便小跑着跟过去,到那里挑了匹马追出去。
夜已深了,韩府外石巷安静,唯有灯笼光芒映照。门房的管事未料会有女人深夜出府,没看清容貌,想过来拦着盘问,却见那马嗖的一声飞驰出门,急急拐弯追出巷子,只留了一袭斗篷在夜风里翻飞。
街上暗沉冷清,没半个人影。
令容纵马疾驰,追出两条街,隐隐看到远处的骑马的背影像是韩蛰,人数也颇多,便认准了追上去。
那些人跑得快,她几乎费尽浑身力气,才渐渐拉近距离。
将近城门,熊熊火把映照,人群里韩蛰的背影十分惹眼。
令容高喊了一声“夫君”,见韩蛰仿佛没听见,跟城门值守的卫军交代了几句便纵马而出,顾不得旁的,夹动马腹便窜出去,趁城门没关的功夫,脱兔般逃出城门。
卫军原以为那是节气大人的随从,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出逃的毛贼,忙高喊道:“站住!有毛贼逃脱,快追!”
这声音惊动了才驰出不远的韩蛰,他稍稍回头,就见官道上有人纵马疾驰而来,披风鼓得像是张满的羽翼,满头青丝也都散了,夜风里随风扬起,轻灵迅捷,像是暗夜中御风而行的妖精。
借着城楼上熊熊火把的光芒,他隐约辨清那人的容貌。
令容?她竟然追出来了?
韩蛰急急勒马,拨转马头没走两步,令容已疾驰到了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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