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果然召见了任城王,问的却不是战马被杀的事,而是这两年他跟徐州州牧有所往来一事。
语气颇为严厉,指着他道:“朕在前线打仗,你们就在后面给朕使绊子,你是安的什么心?”
萧怿在他面前跪下:“徐州牧在皇兄登基之前羁留洛阳,彼时臣弟与他相识,而后往来也只是诗文唱和,并无私相授受之意。”
“呵,那是朕冤枉了你。”魏帝语声沉沉地道,“那徐州陶安割据一方,不服我大魏管辖,你跟他往来,是不是也有这个心思?诗文唱和,焉知不是借诗言志?”
“臣可以出具这几年来的所有书信,供陛下圣裁。”萧怿仍是从容臣服的样子,并无一丝蒙冤受屈的急躁。
对着这样的人其实很难发出火来,他就像是一面深海,能够将人的所有情绪都淹没。
魏帝渐渐平静下来,看向他:“你是朕的亲弟弟,看在太后的面上朕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这事掀出来,朝堂上弹劾你的折子一波又一波的,朕也不好置之不理。”指了指案子上的一堆奏章,“有人建议你离开京城去封地,你怎么说?”
萧怿道:“臣弟身为藩王,就封是应有之意。陛下宽宏大量不加追究,臣弟谢过。”
他当然可以动用自己的势力,稍加奔走便能够洗清冤屈,然而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位兄长,徐州的事不过是一个借口,将自己赶出洛阳才是他的目的。
何况他也早已习惯了不去与魏帝相争,明哲保身才是他这些年来的处事原则。现在无非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将起了波澜的心湖重归于平静而已。毕竟在有些事情上,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魏帝听见这话,果然满意了一些。让他平身,赐座,面上甚至有了笑意,向他道:“崔氏也去了这些年,此番你去封地,身边没个人照料也不行,朕下令赐你几个侍妾,你觉得如何?”
尽管当年的任城王妃正是魏帝下令逼迫其自裁的,然而这会儿他好似完全忘了这件事,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关心自家弟弟的兄长。
萧怿也一笑,淡淡道:“臣弟一向清心寡欲惯了,当不得陛下好意。”
魏帝面色微肃,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道:“你多年不娶,是心里还念着她吗?”
萧怿知道他说的是谁,面上仍是一派从容自然,看向魏帝:“陛下娶甄皇后的时候,臣弟还不到十二岁。”
见魏帝有些出神的样子,萧怿继续道:“让臣弟倾心的只永宁郡主一人,臣弟虽然无法娶她,但仍对其心向往之,所以无法接受陛下的好意,还请陛下见谅。”
魏帝感到自己有些失态,不再看他,挥了挥手道:“去,朕就不留你了。”
萧怿起身行礼:“臣弟告退,还望兄长保重。”
……
天下着雨,屋子里很是闷热,萧权的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烦闷不堪。
忽而一个心腹进门来,在他身旁低语数句,萧权的眼睛霎时亮了。语毕,命那心腹先退到一旁。
汝南王萧叙看过来,问道:“什么事?”
萧权道:“还是战马的事。”
“有结果了?”萧叙略有担忧地问,“这事不是二哥……”
“诶,跟我有什么关系?”萧权止住他,“我只让那都头打听清楚萧叡用的是哪匹战马,而后再作计划,可没让人一气儿杀了十数匹战马。况且那都头人也跑了,谁能证明跟我有关系?”
“那这事儿是谁干的?真是那青徐的人?这帮人胆子也太大了?”萧叙问。
“不会。”
萧权沉思片刻,这件事虽然自己也有掺和,但到底只是一些小动作,然而从洛阳令调查开始,一连串的事件都显示出那幕后之人的动作有多快。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那边魏帝就已经发作了萧怿。
“是萧叡,一定是萧叡干的!”萧权突然反应过来,“战马只是个由头,目的就是把火烧到青徐的人身上。陛下多疑,恐怕参加大赛的人都被他查了个遍,其间顺势牵扯出了萧怿跟徐州牧来往的旧事,所以叔父才会被他赶去封地。”
“兵贵神速,借力打力,太子倒是把他在战场上的那一套用到了京城,时机掌握得也是正正好。”萧叙道,“那我们怎么办?”
“去查。”萧权冷笑,“顺便再加一把火,杀死战马算得了什么,怎么也要安个能把他从太子位上拉下来的罪名。”
……
“然后呢,萧权会怎么做?把他查到的告诉陛下吗?”陆劭问自己的父亲。
下了半天的雨,这会儿才放晴,艳阳高照,廊下的树叶上还有雨滴。
“当然,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会放过。”陆氏家主陆骏背着手,穿过长长的走廊,边走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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