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满脸赔笑,微微欠了欠身,“应当的,我们家姑娘也说了,巴巴儿请了两位姑娘来,却未能尽兴,心中过意不去。若连饭也吃的不舒坦,那真的没脸再见了。”
这话乍一听上去似乎无懈可击,可惜晏骄和白宁一听就知道他撒了谎。
别的不说,至少这饭绝对不是玉容安排的。
玉容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早在当初送帖子的时候就问过她们的饮食禁忌,白宁明明白白说过不喜欢姜味儿,可今儿早上的瘦肉粥里就明晃晃的有姜丝!
也就是说,玉容走的时候十分匆忙,什么话都没来得及留下,所以这事儿也有人代劳了。同时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来:厨子也被处理了。
而且今天早上过来送饭的丫头,也不是昨天她们见的。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昨天在的所有下人都已经被替换了。
玉荣不过才露出一点苗头,就引得他们如此大张旗鼓的动态,可见是着实紧张了,不由引得晏骄越发好奇,这其中究竟藏着怎样的隐情?
现在她巴不得背上长双翅膀飞回峻宁府,问问廖无言的资料查的怎么样了。
似乎是热情好客,又似乎是为了监视,管家非常坚持的陪着她们用过早饭,又亲自送出庄去。
稍后他们往外走的时候,隐约见那些仆人步履匆匆,还有人满脸焦急的同管家打招呼,显然是有事情想要禀报,但看见同行的晏骄和白宁后又迟疑了。
白宁大大方方的问道:“出什么事儿了,这大清早上就着急忙慌的,若有什么我们能帮的上忙的,只管开口。”
昨儿她已经肆无忌惮的展示了性格爽直有话直说的脾气,若现在见了这样反常一幕反而默不作声,那才不对劲呢。
管家隐晦的瞪了来人一眼,示意他先在一旁等候,又对她们叹道:“按理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既然姑娘问到了,小人也不好瞒着。原是我们家姑娘房里有小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竟趁着我们姑娘回家的时候趁乱跑了,这不正找着呢吗?唉,下人没规矩,闹出此等丑事,实在是污了两位姑娘的耳朵。”
晏骄也不等白宁开口就非常默契的接上去说:“这样大张旗鼓的,她肯定是偷了很贵重的东西?”
瞧这恨不得掘地三尺的架势,不偷个传国玉玺真对不起你们的阵仗!
管家顺势点头,用力一拍巴掌,“嗨,可不是嘛,不然也不至于叫两位姑娘碍眼了。”
至于究竟少了什么,他要么不想说,要么是没得说。
两边又心不在焉的说了两句,晏骄和白宁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这便骑马走了。
才一出庄子,晏骄就对着小八比个手势,“叫你的人一定找到那个丫头!”
她突然就有种直觉,那个被污蔑偷东西的丫头很可能就是此次案件的突破口。
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往府城赶。
走的时候悠闲,回去却顾不得许多了,晏骄提前掏了衙门腰牌出来,决定使用一回特权,插队进城。
中秋节更近了,排队入城的人也更多了,晏骄正想着从哪儿边走比较快呢,突然见前面一阵骚乱,一道苍老而尖利的女音拔地而起,瞬间划破天际:“你这庸医,害了我的金孙啊啊啊!哎呀要了命了,实在是活不成了啊!”
天干物燥,本就叫人心烦,这一嗓子更是刺耳,隔着这么远晏骄都觉得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不敢想象近处的人会如何。
不知是谁又说了什么,那头先是一滞,继而乱成一窝粥,叽哩哇啦的大叫此起彼伏,围观人群海水般晃动起来,并迅速向外扩散。显然中心圈子开战了,并且非常激烈,以至于原本百姓们留下的战场有点儿不够使……
那边百姓上百,一出乱子就很难控制,弄不好会发生踩踏事件,六成以上的衙役和守卫便都过去维护秩序,晏骄举在空中的腰牌停了半日,竟不知该找谁看了。
“晏姑娘!”茫然间,还是老熟人杨旺眼尖,大老远瞧见这骑在马背上的一群人和她手中腰牌,当即施展功夫从人缝中挤了过来。
晏骄看向他的眼神几乎都带了星星,语气急促道:“我们有急事,要立刻入城!”
杨旺的办事能力毋庸置疑,当即点头,又叫了个守卫,连同白宁的两个侍卫和小六小八一起开路,竟在瞬间清出一条通道!
晏骄朝他抱了抱拳,又请守卫验了腰牌,并出于本能的问了句:“那边怎么了?”
守卫把确认无误的腰牌还给她,无奈道:“黑龙阁在那边做了半个月义诊了,才刚有个老太太过来闹,说她家儿媳妇吃了吕大夫的药之后孩子没了!这不正闹吗?”
黑龙阁?吕大夫?
晏骄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才刚那闹事的地方,可不就是出城前见过的暴躁大夫义诊位置吗?
这边距离战场非常之近,她下意识屏息凝神的听了一耳朵,恰在此时一道爆喝穿透人群:
“我呸!你傻,你儿子更是蠢笨如猪,就这样的还要什么金孙?日后也不过像祸害你家媳妇一样再去祸害别人家的闺女!”
晏骄:“……”
呃,即便是医闹,貌似这位吕大夫也吃不了什么亏……
她一扭头,就见白宁同样满脸震撼,显然纵使白大小姐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个款式的大夫。
晏骄哭笑不得的对守卫说:“我们这就回衙门了,就顺道帮你们报个案。”
百姓这么多,这些人光维持秩序就够捉襟见肘了,哪儿还分得出人力再去报案?
守卫一听,果然大喜。
一行人风驰电掣的赶回峻宁府衙,交了马,打听了庞牧的位置后三步并两步的冲到档案室,才刚进门,就见廖无言满头长发乱窜,身上衣服又皱皱巴巴的,堆满案头和地上的卷宗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只在影子里还能看见往日风采。
晏骄这始作俑者一进门,廖无言就将她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话,“你是看我闲着难受吗?可真会给我找活儿!”
且不说涉及人数之广,卷宗之多,光是前后横跨就不止一年,她还只有个大体方向……
晏骄连忙露出一个讨好到近乎狗腿的微笑。
廖无言直接给她气乐了,非常富有魏晋风范的甩了甩身上松垮垮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又对一旁的庞牧幽幽道:“瞧见了吗?还得帮人查,毕竟恐怕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笑的像个憨厚的傻子了。”
晏骄:“哇哦……”
等等,说啥?!
先生您嘴巴这么毒,董夫人知道吗?
庞牧忍笑上前,抬手替她顺了顺因骑马而齐刷刷掀起来的满头呆毛,将她被风吹凉的手握在掌心取暖,“窜的这么急,先坐下喘口气。”
“哎呀,忘了正事!”晏骄瞬间回神,“才刚我们进城的时候碰见一起医患矛盾,就西城门外黑龙阁义诊的地方。据现场守卫称,是一个老太太声称自家怀孕的儿媳妇吃过吕大夫开的安胎药后反而流产了,两边打起来了,你赶紧派人去瞧瞧。”
庞牧一听,先狠狠把她抱在怀里,用力吻了吻发心,嗅到熟悉的味道后瞬间觉得这两天空落落的一颗心掉回肚子里,“我马上回来。”
说罢,这才大步流星往外去了。
晏骄乐呵呵点头,又使劲看了几眼后才转过身来,正对上面带揶揄的廖无言和白宁。
“不用看了,再看眼珠子都掉出来。”
廖无言直摇头,语气复杂的说:“如此看来,或许当初你就不该出去赴宴。”
不出去就不会发现玉容一家子的事儿,也不会一回来就碰上城门口的医闹……
晏骄就很委屈,“先生您咋这样?案子都是客观存在的,我不过”
“你不过是长了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这话她说过太多回,廖无言和白宁都倒背如流。
晏骄美滋滋的哼哼几声,颠儿颠儿的跑过去帮忙,结果就看见廖无言手边搁着的茶杯里一汪绿到发黑的茶水。
这种浓度的绿茶除了提神之外再不会有别的用处了。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对方满是血丝的眼睛,既心疼又心虚,“让先生受累了。”
廖无言以一种长辈的纵容和溺爱看了她一眼,抬手举起卷宗敲了敲她的脑袋,“有说话这功夫,还不如多帮我瞧瞧卷宗。”
晏骄点头如啄米,“应该的应该的。现在有什么发现吗?”
显然熬夜极大地影响了廖无言的反应速度,他迟疑了下才说:“因为女眷身份信息并未记录在卷宗内,我又去调阅了户籍册子,这才一一对号,只是不免慢了许多。你说的那几家差不多已经找出来了,只是本家、分家不少,还未来得及细细核实。”
“我跟小白做这个!”晏骄立刻道。
廖无言顺势将桌上约莫一人高的册子推过去,“都在这里了。”
白宁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突然有点手软。
这么多?那得看到什么时候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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