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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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脸!

李通在心中冷笑,心道脸面算个屁!能当吃还是能当喝?

要脸也得分人,你跟那些地痞流氓低声下气,自然是不要脸的;可像庞大人这样的大人物,便犹如天上云彩,平日里谁能瞧见咱们这些地上泥巴?你想把脸皮放到地上,人家还不稀罕踩呢!

以为混江湖只靠武艺么?蠢材,得靠脑子!不然咱们黑龙阁如何多年来屹立不倒?

哼哼。

大势所趋,庞大人一统峻宁府只是早晚的事,所有人迟早都会跟他表忠心,可谓僧多肉少。那么最先站队的,自然会分到更多的粥……

傻子,真是一群傻子。

头筹已经给人拔了,此刻若还不赶紧跟上,只怕日后人家吃肉,自家连口汤都喝不上!

于是其他各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联盟、谈判的,也都争先恐后的喊起来,瞬间从团体战演化为个人战。

好好一场颁奖,硬生生变成了表忠心、拍马屁大会,如此匪夷所思的转折把晏骄闪的不轻,直看的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的?

你们江湖人的傲骨和倔脾气呢?

——

转眼到了八月初。

早晚凉意效用有限,秋老虎余威不减,明晃晃的大太阳照样挂在天上,正午出门一趟恨不得能把身上的油晒出来二斤,街上行人依旧往来匆匆,尽可能缩短停留时间。

托庞牧攻心计的福,如今峻宁府的武师们都争先恐后的展开“文明创建”活动,狠刷印象分。平日里一言不合打架斗殴的不见了,街头巷尾忽然就多了许多无偿献爱心的。

奈何这些家伙大多满脸横肉,眼神凶恶,扯着嗓子吼“俺来帮你”时,颇有几分“留下买路财”的震慑效果,所以大部分老百姓往往拔腿就跑,并不大敢真叫他们帮自己扛米提油的……

这日才刚下了小雨,晏骄和白宁趁凉气出去逛街,路过原本聚香楼所在的街角时,就见一伙工人正在进进出出忙里忙外,而停在外头的几辆大马车上装满了桌椅板凳。

“听说两家老人把店卖了,”晏骄不由停住脚步唏嘘道,“没想到新掌柜的这么快就到了。”

白宁也仰头瞧了会儿,正好看到两名站在梯子上的伙计将“聚香楼”的牌匾摘了下来,随手丢在一旁被雨水打湿的地上。牌匾落地溅起一蓬水花,伴随着闷响无力弹了两下,然后迅速被污水淹没。

那牌匾是刘掌柜六月份刚找人重新漆过的,还特意裹了一层亮闪闪的金箔,如今金粉尤亮,可却已被人弃之如敝履,荣光不在了。

世事本就无常,谁也不敢保证未来和意外哪个先来……

两个姑娘素来洒脱,可此刻忽然就心生感慨,齐齐叹了口气。

快到中秋节了,唉声叹气实在不美,白宁赶紧甩甩头,另起话题,“你真要去赴宴?”

昨天玉容下了帖子,说中秋将至,她家城郊庄子上开了好大一片金桂,又有溪水映衬,煞是动人,特意邀请她与白宁前去赴宴。

虽然后来晏骄已经跟白宁解释过,说当初是宋夫人一厢情愿,并非玉容本意,但白宁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疙疙瘩瘩的。

晏骄点了点头,脸上带了些兴奋和向往,“最近几天过于太平,骨头都快锈住了,再过几天王公公他们也该来了,你我倒不好外头去,不如趁这几日四处逛逛。”

来这里这么久了,她还没好好玩儿过呢!

四处游玩什么的,白宁自然是喜欢的,可去玉容家游玩?

见晏骄神色坦然,白宁终究敌不过心底雀跃,“罢了,既然你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我就跟你一起了!”

她还有另一重打算没说出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总觉得那玉容动机不纯,若是自己与晏骄同去,好歹有个照应……

只是没想到摆平了白宁的晏姑娘竟意外在庞大人身上栽了跟头。

“她娘叫她来勾引我,”庞牧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宛如看到屠夫信佛,“你竟然还巴巴儿撇下我去找她玩?”

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晏骄眨巴着眼睛看了他半天,突然噗嗤笑出声,觉得这个浑身冒酸气的大男人出奇可爱。

“好啦,你别想太多,”晏骄过去轻摸狗头,非常正经的跟他摆事实讲道理,“她是她,她娘是她娘,你好歹也是知府大人,能不能客观公正点?”

庞牧听不懂啥叫客观,只觉一口气憋在胸膛里,才要辩驳,却听晏骄又道:“人家姑娘还没看上你呢,人家喜欢的是廖先生啊卫蓝那一款的文雅书生!你在这儿紧张什么呢!”

庞牧:“……”

丝毫没被安慰到的庞大人拔地而起,愤然道:“那是她眼瞎!”

晏骄一愣,然后下一刻就爆发出巨大的笑声,一直笑到庞牧一张脸从黑变红,最后整个人都压过来,**辣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一句紧着一句的逼问:“笑什么?嗯,笑什么?”

晏骄才要说话,他就往唇上啄一口;再要开口,再啄一口……

所以今天庞大人就非常厚颜无耻的以对方不回答为由占够了便宜。

最后的最后,晏骄到底是秉持现代自由独立人的风范,雷厉风行的敲定了八月初八去玉容家中做客的具体行程,然后在接下来的几天,她都被迫硬着头皮承受来自庞牧和图磬的双重幽怨视线。

尤其是后者:未婚妻好不容易千里迢迢跑来与自己相会,难得团圆节前忙里偷闲,他都想好如何消遣了,谁知未婚妻转头就告诉自己:她不放心小姐妹,要陪对方出去玩!

图磬差点儿就绷不住寡言贵公子的形象。

在未婚夫和小姐妹之间,白姑娘坚定的选择了后者……当真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于是八月初八一大早,晏骄和白宁骑着快马落荒而逃,后头白家私兵和小六小八差点没跟上。

佳节将至,往来百姓面上都洋溢着满足和期盼,任谁也想不到短短几天前,这里曾被命案带来的阴霾所笼罩。

月初开始,庞牧就加强了对进出城人员的盘查,如今人数激增,好几处城门那里都排起长龙,饶是晏骄和白宁胯下宝马神俊也跑不得了。

前些日子酷暑难当,晏骄终日宅在家里,小白马已经许久没能出门放风了,这会儿城外世界近在咫尺却被迫停下,整匹马就很不满,尾巴都要甩成风车了。

白宁就打量着它笑道:“到底还是个孩子,贪玩得很。这才几十天?瞧着又健壮不少。”

晏骄一副老母亲的骄傲脸,爱惜的摸着小白马的脖子,没什么诚意的训斥说:“皮的很,听马厩的人说咬坏了不少门栓,一个看不好就要偷跑出来……”

正说着呢,就见已经长成半大马的小白马就龇着牙,伸长了嘴巴,要去咬前面一位姑娘垂下来的长发。

晏骄脸上黑红一片,一边跟人赔不是,一边往回拽,恰在此时,就听旁边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晏姑娘出城么?可要帮忙?”

晏骄和白宁循声望去,约莫辨认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正是被贬来看城门的前捕头杨旺么!

城门口终日风吹雨淋,环境艰苦恶劣,这才几天呀,杨旺就变得极其黑瘦,脸上几处地方甚至爆了皮,与以前判若两人。

他那双原本倨傲自得的眼睛里明显多了些平实的东西,没了曾经的阿谀和谄媚,询问的语气听上去既热情又真诚,这会儿一咧嘴露出满口白牙,竟有几分憨态可掬。

这人过往所作所为固然可恶,但此时此刻,晏骄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落井下石的话,“辛苦了。”

杨旺竟也还笑得出来,“谨守本分罢了,其实以前我也是从下头一步步熬上去的,只是好日子过久了,竟也忘了本。如今大人当头棒喝……所幸为时不晚。”

晏骄细细观察他的神色,见不似作伪,也替他高兴,“大人不是公私不分之人,你既如此,他自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杨旺道了谢,又出人意料的道:“守城门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多瞧瞧人,多经经事,我倒觉得自己心里头更踏实了似的。”

以前还是杨捕头的时候,他手头阔绰,行事大方,自以为朋友满天下,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可如今一朝事发,多年辛苦尽数付诸东流,往年那些所谓的好友一夜间散了个干净,别说施以援手,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了。

反倒是杜奎和其他几个自己以前并不如何瞧得上的人,不仅冒险替自己周旋,还三不五时过来宽慰安抚……

真是老话说的,患难时刻见真情。

若非这段曲折,只怕自己一辈子都要自欺欺人,只将龌龊当做交情了。

队伍缓慢前进,急也急不得,晏骄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杨旺说些闲话,正巧见城门外一处聚集着许多人,便顺口问道:“那是做什么的?”

杨旺顺着她的视线瞧了一眼,笑道:“黑龙阁的医馆在施诊哩。”

“谁家的?”晏骄和白宁异口同声,就连后头小六小八他们也都是满脸不可思议。

就黑龙阁那群彪人莽汉?说他们开肉铺都比开医馆来的可信!

杨旺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猜出几分,当即笑着解释说:“黑龙阁是本地老字号武馆了,也算家大业大,寻常押送买卖却哪里养活得那般财大气粗?外头自然还有不少产业。”

“他家原本是替人押送药材起家的,后来便自己贩卖,又因习武之人受伤是家常便饭,最后索性自己开医馆,如今在峻宁府上下州县颇有几家分号,货真价实,名声正经不错哩!”

原来如此。

晏骄和白宁听得连连点头,相视而笑,“当真人不可貌相。”

看来峻宁府以黑龙阁为尊,也不是没有缘故的。

稍后出城,两人还特意放慢脚程,从那几个义诊的帐篷下经过,就见里头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中年文士一身鸭蛋青长袍,头戴灰色绣竹纹方巾,左手捻须,右手把脉,仙风道骨的模样酷似廖无言。

周围一圈身穿黑龙阁制服的健壮后生们忙着维持秩序、分发药材,被另一个助手模样的小大夫指使的团团转,粗手大脚竟也十分麻利细致。

“难为这温和大夫弹压得住,”白宁失笑,“倒也有趣。”

晏骄才要说这两拨人看着画风迥异,却见方才静若处子的儒雅大夫突然拍案而起,指着眼前那名病患破口大骂:“都他娘的说了多少次,不能喝酒不能喝酒,耳朵被驴毛堵了不成?想找死还来看什么大夫,白瞎了老子的药材!滚滚滚,赶紧滚!”

晏骄:“……你刚才说这大夫咋样?”

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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