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做了个大揖,郑重道:“人命关天,万望先生施以援手,小子感激不尽。”
饶文举一看,也跟着上前说好话。那老大夫的脸色虽然还是跟中毒了似的,但见两位父母官都这般诚恳,到底和缓许多,也回了一礼。
晏骄贴心的给他上了一碟子酸梅,如同回到现代社会跟别的科室抢号,求爷爷告奶奶请自家先化验时那样赔笑道:“劳烦您老给看看,这里头是不是带毒?”
老大夫矜持却又速度飞快的拈了一颗梅子,倒也不再推辞,仔细辨认起来。
半晌,老大夫摇摇头,捻着山羊胡子想了半日,道:“不像,似是有些雄黄、白矾……”
他又说了几样,晏骄等人已经齐齐喊道:“五石散?!”
这熟悉的配方!
老大夫一怔,点点头,又略有迟疑道:“有些像,不过里头似乎又多了点旁的东西。”
他既嫌弃又好奇的瞟了那碗液体一眼,纠结道:“若是能有干净的就好了。”
晏骄立刻跟变魔术似的掏出来一个小纸包,“这儿!”
老大夫:“……”
他几乎是带着点气急败坏的喊道:“有也不早拿出来!”
老夫,老夫命都没了半条!
晏骄干巴巴笑,近乎谄媚的道,“差点忘了,哎也不是,我们还在怀疑这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老大夫表示完全不想听,只是没好气的接过来,细细辨认。
他照例先问了味道,又用了银针测毒,拧眉思索片刻,竟小心的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到舌尖细细分辨。
周围一群人都被他的敬业精神吓得不轻,庞牧甚至低声问饶文举,“不如再去请个大夫来……”
医者不自医,省的这位老先生中毒了没人救。
不过事实证明,老大夫那是艺高人胆大,他很快带着几分兴奋的得出结论,“这应当是由五石散演化而来,又加了些旁的东西。”
“老夫早年曾在西南一带见过一种特殊的药草,止咳止泻,颇有阵痛助眠之功效。可后来却发现,这药草一旦吃多了便戒不掉,时间久了令人判若两人,故而如今已经不大用了。”
“罂粟?!”晏骄脱口而出。
“什么素?”众人本能的看过来。
晏骄忙打开小本子,在上面飞快的画起来,“我的家乡也有一种类似的植物,早先确实是药用,可后来却被人做成害的人家破人亡的毒品,如今早就被严令禁止,只是不知是不是同一种。”
医学相关专业的人多少都被点亮了一点绘画技能,饶是晏骄不是专业画手,可因为抓住了罂粟的最显著特征,老大夫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是,就是这个!”
确认之后,晏骄忙把自己所知道的罂粟的相关危害都说了一遍,并强烈要求庞牧上书,在大禄朝境内尽快铲除此物。
旁人还在对她描述的可怕情景半信半疑时,庞牧已经感慨道:“这花如此美丽,竟又这般可怕,着实留不得。”
晏骄道:“若有人不信,我们可以做动物实验,看它们上瘾之后会是何等疯狂,届时必然再无反对之声。”
顿了顿又怒道:“也不知到底是谁这样歹毒,光一个五石散就够了,竟还加了罂粟粉!”
次日一早,晏骄正要去前头吃饭,庞牧就拿着一封信急匆匆找来了。
“昨儿孟径庭的亲笔信,因他不知咱们在方圆县,直接送去平安县衙,迟了一夜才转到这里。”
晏骄知道他不是一惊一乍的性子,既然这样失态,必然有大事发生。
果然,信上内容着实叫她吃了一惊:
从上个月开始,孟径庭就陆续接到报案,只是最初以为不过寻常琐事,并未放在心上。
可慢慢的,他就发现不对了。
那些人不管是互殴,抑或是莫名其妙一个人发狂,做出许多不合常理的举动,但都逃不过一个“疯”字。
也就是说,这些人“发病”时都与平时判若两人,状若疯癫。
他还指望庞牧替自己向朝廷进言呢,自然不敢怠慢,又命人细细的查,然后还真查出点儿东西来。
“大冬天喊热,”晏骄慢慢念道,“散发赤足、当街脱衣?更有许多喊着要什么神仙粉?”
她抬头看向庞牧,“这不正是张开的症状么?至于什么神仙粉的,是不是就是昨儿我们找到的那些?”
庞牧点点头,“**不离十,想必那些人已经上瘾了。”
他伸着胳膊指了指信纸下头,“孟径庭也算有心,还联络附近州府,得知北面的都盐府也有类似案例,而且时间更早。这倒是跟咱们推测的京城来人对的上。”
“光是已知的,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三四十号了,更别提还不知道的。对了,孟径庭粗粗算过了,说今年准备参加县试的读书人就占了七成以上。”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纨绔子弟下三滥之间小范围流传的醉生梦死,可现在看来竟不是了。”晏骄心头一动,“这是针对读书人的报复行为吗?”
“很有可能啊。”意外出现的线索让庞牧长长地吐了口气,隐约觉得看到希望。
京城来的年轻人,憎恶读书人,或者根本就是憎恶读书、憎恶科举,范围一下子就小了好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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