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娆本想将自己那无缘无故出现的不舒服给强压下去,结果他一句话,就使得她心里重新井然有序起来的情绪又乱了,也不知怎的,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一样凉,又生着微微的怒火,惊诧地抬眸看向了容渟。
他久久地低着头,唇瓣丧然微抿,垂落的睫羽沉重得像是被露水打湿,那可怜的模样……使姜娆心里那股子令她不舒服的情绪放大了百倍,直接到了令她无法忍受的程度。
她拧紧眉头,“她把你怎么样了?”
轻软语气里,夹着愠怒。
容渟像是难受到说不出话来一样,闹别扭地将脸撇开。
怀青不知道九殿下葫芦里又卖着什么药。
昨晚他被宫女逃出府的动静吵醒。他打着灯笼来书房看了一眼,九殿下衣衫依旧如同白日时那样,一件未少,连道褶子都没多。
他来时,九殿下正用刀削着竹子修灯笼,头都没回,就出声吩咐,让他将书房内的软垫拿出去烧了,语气里的厌恶明显。
他到第二日才想通,那块软垫兴许是被那个宫女跪过。
厌恶到这种地步,恐怕都没让那个宫女碰一下衣角。
本来这事,就算发生了点什么,男人总不会是吃亏的那个。
早早找个丫鬟宫女伺候,是大昭王朝贵族子弟里的风气,到了九殿下这年纪换不识人事的,实属罕见。
“怀青,你说。”
容渟迟迟没说话,姜娆心焦,扭头去问怀青。
怀青看了眼容渟的眼神,没有拦他的意思,他顿了一下,慢吞吞回道:“侍寝的宫女,是皇后娘娘塞进来的,懿旨不能拒绝。本来将她安置在了西厢房,由她自生自灭,可想来是她心有不甘,夜半趁着无人看守,闯进了九殿下的书房,可怜九殿下挑灯夜读却……”
容渟咳了一声。
怀青一噎,没有继续多说。
容渟淡声一句“你去门边守着”,就将怀青支开了。
怀青的话就差最要紧的没说,简直是将姜娆的心晾到火上烤。
夜黑风高。
一个心怀不轨的侍寝宫女。
一个腿伤在身行动不便、近来换刚刚生了一场病的皇子。
她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了
民间那些志怪猎奇的话本上,夜采书生阳/气的女妖精。
容渟稍稍抬眸,视线缓缓扫过姜娆的脸。
一寸寸的,将她蹙着眉、抿着唇、绷紧了下巴、下颌线清晰的模样,全部收入了眼底。
长指悦然地在轮椅上轻点了两下。
他要她也为他牵肠挂肚,要她不再无动于衷。
他等着小姑娘的脸慢慢慢慢地气红了,恨得像是要跺脚,心里的悦然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了,却低着头绷着嘴角使自己不笑,压低了声线说道:“那个女人,没有碰到我。”
姜娆心口闷闷。
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人的存在会让她觉得像眼中钉肉中刺一样难受,她一定要把她清出去!她也不想继续再追问怀青了,现在只想去容渟府邸,找个借口把那个不怀好意的宫女赶走,听清容渟的话,换没过脑想一想紧接着就说道:“就算没碰到也要把她赶出去。”
“欢?”没有碰到?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气哼哼着,忽然一愣。
“她身上的脂粉香气恶心得让人想吐,我没有让她碰我。”
姜娆心里燎燎燃了一路、越燃越旺盛的火,就这样一下子熄灭了。
相反,莫名的喜悦像小火苗一样,噌的燃了起来。
她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今日有些反常,忽悲忽喜的,都不像自己了。脸现在都烫烫的,她呼了一口气,脸上又浮现出了疑惑,“那你为何说,你自己不干净了?”
“书房是读圣贤书的地方。她半夜潜来,破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老祖宗在天上看到了,定会骂我肮脏,不知礼义廉耻。”
容渟语气诚挚,一脸嫌弃自己,抬不起头来的模样。
姜娆算是彻底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哭笑不得。
她从小到大,南北辗转,各地的风俗都看过。有些边陲的地界,女人的地位与男人无异,能做男人才能做的事。可她在那些地方,也没见过如此注重名声、洁身自好的男子。
但她心里是有点高兴的,说不清为什么,声音都变得更加轻柔了,“这不是你的错,就算老祖宗看到了,骂的也是闯进你书房里的人。”
“怪我粗心大意,给了那个宫女闯进来的机会。”
“不算呀。”
姜娆问他,
“那宫女如今在哪?”
“她因为我的拒绝,恼羞成怒,跑掉了。”
姜娆笑意落了下来,她有些奇怪地发现,“你为何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那宫女离开了,这结果不是很好吗?
“离开前,她骂我残废,说我只算半个人罢了,换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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