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震离开后,秦曜渊回到室内,不待秦秾华反应就把人从椅子上横抱了起来。
种玉见状,立即悄悄溜走。
“你做什么?”秦秾华在失重环境下不由勾住他的脖子。
少年把她抱到铺着金色斜阳的罗汉床坐下,窗外,微风徐徐,一尾红色锦鲤在清澈池面上打出一片波澜。
“我今晚就要走了。”他说。
原来是这样。
秦秾华从善如流道:“我给你收拾衣物,你还想带什么出门?”
“阿姊从来都不留我。”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低声道:“要是我这一去不复回,你——”
话音未落,少年头上就挨了一下。
秦秾华没留力,因为她被他说得心里一跳,疾声道:“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幽幽叹道:“阿姊天天心里丢下我一人去死,我也舍不得动你一根指头……”
秦秾华岔开话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日,最迟后日。”两人的鼻尖相撞,他在她的唇边轻声道:“到时阿姊要出门迎我。”
她笑道:“好。”
当天夜里,刚停没两日的雪花又开始洋洋洒洒地下。秦曜渊磨磨蹭蹭地不想走,又不得不走,脸上的纠结看得秦秾华都不由发笑。
她把少年引到妆镜前坐下,解下他头上的束发织带,用木梳轻轻梳开一捧微卷的墨发。
少年安静地坐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中她的影子。
她梳理好了他的一头长发,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冠为他戴上。
黑色丝帛制成的玄色小冠拢住他浓密的墨发,秦秾华将其调整到适宜高度后,满意地松开了手。
秦曜渊摸了摸头上的崭新小冠,问:“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阿姊给你戴的。”
少年撇了撇嘴,不甚满意。
“那你要每次都给我戴。”
“好,阿姊在的时候,每次都给你戴。”秦秾华趁他还没起身,借着地势摸了摸他的头,说:“等你回京之后,阿姊再为你办盛大的冠礼。”
他站起身来,火速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亲额头,又落下唇印亲了亲嘴唇,蜻蜓点水的几个吻后,他说:
“我走了——记得要来门口接我,还有,记得你还欠我一个吻。”
“记不清。”秦秾华把人一把推出门:“欠你的太多了。”
少年回头,夜雪掩映着脸上桀骜豪迈的笑。
那一刻,秦秾华的挽留几乎要脱口而出。
她最后,还是沉默地目送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夜雪之中。
……
三百轻骑快马加鞭,在日出那一刻赶到了妫州城门。
城楼守卫见到熟悉的玄色身影,大喊着拉开城门。
三百轻骑鱼贯而入,奔入妫州街道。
按照情报,刘不落脚在妫州如归客栈,秦曜渊直奔早已被精兵包围进来的客栈,利落翻身下马。
柴震随手点了十人,随他和将军一同入内,其余人则加入包围,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曜渊一刀挑开门内铁锁,正大光明地走进了留着一盏小灯的客栈大堂。
趴在桌上值守的伙计猛地跳起,睡眼惺忪地放着狠话:
“你、你们是谁……我要报官了……”
秦曜渊目不斜视,径直上了二楼。
一名落在后面的精兵同情地看了眼目瞪口呆的伙计:“看见那位将军没有?他就是这里最大的官。”
伙计这才将刚刚的玄衣少年和真武将军联系起来,他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地上。
秦曜渊站在刘不入住的房前,一个眼神示意,柴震站了上去,轻轻敲了三声,用客栈伙计的口吻道:
“客官,打扰了——”
半晌后,里边无人应声。
柴震看向秦曜渊,得到点头后,学着他之前的样子,试图拔刀断锁——然而刀片刚一卡进门缝,房门便吱呀一声,开出了条缝。
一股熟悉的味道从客房里飘了出来。
那是每个士兵都熟悉的气味,每天都飘散在战场之上的——浓重血味。
“将军!”
柴震来不及阻拦,秦曜渊已经一脚踢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鲜血四溅,就连头顶房梁上都溅着鲜血。
一个死不瞑目的青年躺在床上,周身有股诡异,柴震走近,用刀尖一挑,他的手臂立即垂落下来,靠内那侧有深深的一条口子,底下只有血肉,不见白骨。
柴震将尸体翻过身,竟瞧见背后一条血壑,尸体的脊椎也不翼而飞!他这一动,尸体里的内脏纷纷落出,原本狼藉的室内更加状如屠场。
柴震见多了尸体,此时还是忍不住背过脸去,以免再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呕吐出来。
充满血肉恶臭的客房内,秦曜渊面无表情,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张干净信纸。
信纸是月白色的开化纸,造价高昂,多作贡纸所用,他在朔明宫时时常看到此类纸张。
信上只有寥寥几行瘦金体,灵动绰约的字体背后,透着浓浓恶意:
“听闻真武将军在找神医刘不,朕通过多方关系,终于为你请来此人,算作将军为我代管金雷十三州的谢礼之一。其余的谢礼,等将军和朕相见之际,朕再亲手交予。”
一名士兵踉跄冲上二楼,单膝跪在客房门口,上气不接下气道:
“将、将军!不好了,巢弘带领莫州叛变,夏皇亲率五十万大军,已在定璧驻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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