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六岁的女儿,被为首军士带走,说要进献给夏皇享用!
他打猎归来,看到的却是烧焦的人间炼狱,他捡起地上的屠刀,想的是要杀光天下夏人!
可是……他现在又在做什么?
落草为寇的头几年,他杀了不少夏人,可是杀夏人太麻烦了,得不偿失,容易惹来官兵围剿。
大哥和他说,还是劫掠汉人商队的好,汉人懦弱,只要手里握着刀子,他们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没说话,但是心里早已认同。
“爹爹,爹爹……这是妮妮第一次绣的帕子,送给爹爹啦!”
女儿甜甜的童音忽然响彻耳畔,瘦高男子失去全身力气,向前倒去。
秦曜渊眼疾手快收回大刀,男子跪在地上,右手五指攥住了那一窝血,鲜血从他颤抖的指缝里溢出。
他没有抬头,但是不断有泪珠从他下巴滚落。
皮甲胄下那张褪色的绣帕,像要烫穿他的胸口。
……
一场鲜血淋漓的冲突,后继无力地结束了。
瘦高男子带领的马贼消失在夜色之中。
营地里,商队成员同心协力收拾残局,倒地的同伴中有仍活着的,立即止血救治,已经断气的,就低挖个深坑掩埋。
这年头,会刨坑吃尸的不止野狼。
两个正在协力挖坑的伙计满头大汗,停下来歇息时,低声道:
“成老板救的究竟是什么人啊?”
“谁知道呢……”
“那女子说的话唬得我一愣一愣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比我远远见过的刺史千金还有气势,她相公更厉害了……比马贼还要吓人。”
“他们为什么要让马贼离开?我们也死了人,伏罗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帮我们的人报仇?”
另一人刚要说话,成苦其沉着脸从一旁走来,道:“若是不想干,就回去休息,别在背后议论我们的救命恩人!”
两人面露羞愧,不敢多言。
第二日,除了商队少了些人,一切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就在众人庆幸马贼不再尾随时,当天傍晚,瘦高男子率领马贼再次现身商队营地。
“你们还想做什么?!”成苦其从人群中走出,面色难看。
瘦高男子看了他一眼:“……我要见昨夜的两位大人。”
……
仅次于成苦其的宽阔帐篷里,秦秾华看着跪在面前的瘦高男子。
“你这是何意?”
“我不知两位来历,但我知道,你们一定身份非凡,且并非夏人。”瘦高男子低着头,神情坚定:“我名柴震,顺州人士,手下共有三十二条人命,若两位要替天行道,不论是杀是剐,我没有一句怨言。但是——”
他抬头看着榻上两人,一字一句道:
“若两位所谋之事于夏人无益,我愿率领麾下两百兄弟投奔,还请大人收留!”
秦秾华道:“我要如何相信你的诚意?”
柴震道:“我们带来了山寨里的所有财物。”
“你要用民脂民膏进献我们?”
柴震哑口无言。
他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我愿用我一条手臂来投诚。”
“你的手臂于我无用。”秦秾华道:“既然我们有同一个敌人,为何不用我们共同的敌人头颅来展示你的诚意?”
柴震立即明白了。
“在我们山寨附近,还有一处全是胡人的山寨,他们掠夺过路的汉人,不留一个活口。但是……”柴震看了一眼靠在女子身上的少年。
少年面无波澜,姿态慵懒,可是他知道,有他一人,顶千百人。
“他们的人比我们多,大约有三百号人。”柴震道。
他的意思,她明白了。
秦秾华道:“我夫君可以帮忙,但你——必须作为人质留下。”
“自然。”
秦秾华看向身边:“伏罗。”
少年像一只苏醒的雄狮,慢腾腾地站起身来。
“你知道要做什么吗?”她问。
少年将她拥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
“知道,回来找你收账。”
收个屁的账——
秦秾华特意端起的高人架子险些被他一句话踢塌,她气血上涌,怒视着他,低血压又一次被治愈。
少年和柴震刚走至帐篷门口,成苦其带着四人来了,他们每两人都捧着一个长长的盒子,看表情,捧得十分艰辛。
“出战怎能没有神兵利器?”
成苦其接连打开两个低调木盒,露出乌黑的一弓一枪,道:
“此乃穿云弓和惊雷枪,为十五年前坠于金雷十三州的陨石所作,是在下私人收藏,今日赠于阁下,望阁下胜利归来。”
两把散发着嗜血气息的长弓长/枪,在如火的夕阳下折射出乌黑的流光,秦曜渊拿起长/枪,无视旁人瞪大的眼睛,拿在手里随意地掂了掂。
他接着单手拿起长弓,顺手拉了拉,将紧绷的弓弦轻而易举拉到半开。
“很好。”他鲜少发出如此清晰的赞赏,成苦其松了口气,低头道:“……那便好。”
武器升级的秦曜渊带着柴震一同离开了,秦秾华在帐中等待,半晌后,柴震回来了,双手缚着麻绳。
“已经出发了?”秦秾华问。
“是。”柴震在山寨中一直做的二把手,如今换了个人低头,没什么不适。从善如流道:“我已经交代了兄弟们,万事听伏罗调遣。”
他站在帐篷门前,不肯入内,秦秾华叫栖音端了一条板凳给他。
栖音面色不太好看,柴震面色也不太好看,他至今仍记得这个疯女人扑到男人身上疯狂戳刺的模样。
柴震坐在帐前,无视周遭投来的各异目光。
天很快黑了。
秦秾华在帐中很是平和,甚至有闲心找了一张废纸来作画。
“主子,你不担心吗?”栖音忍不住道。
秦秾华画完帐外月色,漫不经心地将笔插回笔筒,动作分外潇洒。
“不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
“主子……”栖音欲言又止:“你把笔插到水杯里了。”
“……哦。”
……
天明时分,营地骤然热闹。
两百多个浴血战士归来,柴震顾不得解开手上麻绳就急忙往营门口跑去。
秦曜渊和他擦身而过,弯腰走进帐内。
帐内,一夜未睡的秦秾华立即站了起来。
秦曜渊扔下血迹斑斑的枪和弓,身上带着一股夹杂着寒风的血腥味。
他向秦秾华走了一步,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停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斑驳血迹。
“……我去冲个澡。”
少年转身刚要走,秦秾华已经开口:
“你过来。”
秦曜渊转过身,迎来一个主动的拥抱。
她身上冷冽的香气冲淡了他身上的鲜血,也冲淡了他心中那股还未平息的嗜血战意,秦曜渊伸出双手,将她紧紧拥抱。
“……你受伤没有?”她问。
“没有——”刚刚说完,他就改口:“有。你要帮我上药。”
“……你做梦。”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蚊吟一般:“阿姊,我每晚都在梦你。”
“主子,成老板来了。”栖音小声提醒。
秦秾华推开少年,忙说:“快请他进来。”
成苦其进来后,神色和平常明显不同。他看了一眼帐篷里随侍的栖音,说:“不知……”
秦秾华道:“栖音,你去帐外候着。”
栖音点了点头,走到帐外,贴心地为帐内三人放下了帘门。
“成老板想……”
秦秾华还没说完,成苦其已经撩袍跪了下去。
五体投地,一个标准的臣礼。
成苦其保持额头贴面的姿势,颤声道:
“凉州知府成闫之子成大任——拜见九皇子、玉京长公主!”
秦秾华神色平静,早有预料。
“草民乃金雷十三州之一——凉州知府成闫之子!家父成闫曾率领凉州百姓抗夏七年,因城中弹尽粮绝,家父不忍见到百姓相互而食,不得不开城投降!”
“家父虽然打开了城门,却不愿效忠大夏为虎作伥,大夏将领笃荣恼羞成怒,将家父扔入巨釜,在全城百姓的面前活活烹煮至死!”
成苦其双拳紧握,泣声道:
“笃荣派人血洗成府,那时草民只有十二岁,是府上一名下人用自己亲生儿子偷天换日救我一命。小眉乃我救命恩人之女,我曾发下重誓,必待她视如己出,让她承我衣钵。”
“伊州那晚,草民在隔壁偷听,你们提到玉牒,草民便心生怀疑,昨日见了九皇子勇武无双,长公主冰壶玉尺,草民这才终于确定你们的身份!”
“草民苟且偷生十八年,不敢有一日忘记成府血海深仇!”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字字泣血:“敢问两位龙子,陛下是不是没有忘记过我们?可是陛下派你们来打探敌情的?可是陛下终于要动兵收复金雷十三州?”
“成家守城不利,致使山河飘零,生灵涂炭,愿在凌迟之前,为光复十三州鞠躬尽瘁!草民改头换面,走南闯北,终于打入金西节度使磨箴门下,手中有十三州之六的布防图,还有刀剑甲胄、粮草无数——”
“草民愿身先士卒,求两位殿下伸出援手,解救金雷十三州百万朔人!”
成大任磕头不起,只余怆然之声缭绕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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