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燕想了想,道:“那咱们就选第一个太监下手罢,惜命的人,最容易妥协,吓一吓他,他便招了。”
绣玥坐在灯下,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转头朝向宝燕,“你想过么,一个如此惜命的人,怎会得到姚胜的重用?在最危险最关键的环节派出来指认鄂秋?他若是当真如众人眼中一般惜命,怎会随意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境地?”
宝燕愣住。
“那,那小姐的意思是……”
房间内的烛火忽的跳跃了两下,发出滋滋的声音。
“这也都不好说。但我猜,惜命的人,一般做不成大事。这人多半是……障眼法。”
“好险!”宝燕呼了一口气,“依着小姐说,姚胜多半是露个破绽在外面,当作第一道保护屏障,若此人有异样,他第一时间便能察觉到有人要向他下手!怪不得,他前前后后如此放心大胆、安枕无忧!”
绣玥心里却想着,姚胜和简嫔那般肤浅的人,多半是想不到如此心机之深的布置,她们的背后,该另外还有一位高人才是。
现在,只好赌一把,她道:“宝燕,你按我说的时辰明日照约定请帛总管来用膳,将剩下那个太监的名字递出去,按照原本说好的,透消息给总管。”
但愿这个唯一能下手的太监,能助她们成事。简嫔她们坏事做得太多,想来老天也不会帮她们的。
现在地利、人和皆已凑齐,就只差他们放松警惕,那个即将浮出水面的行事时辰了。
“放心小姐,”宝燕自信满满:“包在我身上。”
她说完,才发现绣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在灯下无声地拄着脸发呆。
这事情不是都有了眉目,都有希望解决了么?
“小姐,你还愁什么呢?”
绣玥带点苦涩的笑,她两手拄着下巴,转过来看向她,“没什么,不是要命的事,就是最近这几天,我可能没什么精力在这事儿上面,你多盯紧着点罢。”
这宝燕倒是奇了怪了,还有什么事儿,能让她放下眼前这一堆乱如麻的事情去忙别的?
宝燕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看,绣玥心里发愁什么、又不能跟她讲。
今早皇上说了,这几天圣心不悦,要她伴驾,明里暗里那意思,就是要把气撒在她头上。她能不愁么。
皇上要体贴心疼后宫,怕伤了伴驾多年的爱妻美妾们的心,她没事,她是新来的,她资历最短;她的心是灌了铅的,她不怕伤。
绣玥现在只能苦中作乐地自我安慰,好歹这后宫里,也是有她存在的独特价值了。她也不是白吃皇上这口饭的。
只是安慰归安慰,真猜不透皇上究竟打算还要怎么拿她出气,心里到底对于即将面对的未知之数隐隐有些忧虑。
绣玥在罗汉床上盘腿坐着,苦思冥想了半天,坐以待毙可不是她钮祜禄绣玥的生存之道。
“今天是十八?”她陡地问了宝燕一句。
“是呀,小姐,”宝燕不知她为何会有此一问,“今天是腊月十八,还有十三天就过年了呢。”
绣玥点点头:“那熄了灯睡。”
“记得,明日约帛尧来用膳,一定要是我叮嘱你的那个时辰。”
说着,便下了地,直接向着寝殿内室走。
宝燕在原地愣着瞧瞧时辰,更加疑惑了,她家小姐今个白天在养心殿里究竟跟皇上经历了什么?
回来后整个人这样的古怪。
次日,延禧宫,前殿正殿。
逊嫔拖着病重的身子,由西岚搀着还没完全跪下去,便已大汗淋漓,头顶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
她这样子,显已是病得很重了。
景徐身旁站着的小勇子“啧”了一声,蔑视着跪在脚底下的逊嫔,“逊嫔娘娘,说您胖,您看您还喘上了,諴妃娘娘心软,不过好心让您休息了两天,这就您尝着了甜头,瞧瞧,瞧瞧,一味地开始装病卖乖了。”
西岚闻言跪着抬起头,苦求道:“公公,求您了!我们娘娘的身子真是很不好了!从前都是傍晚时分才跪听训-诫的,现在各位公公晌午后就来,娘娘一跪就要跪到晚上,铁打的身子也挨不住啊!请各位公公开开恩,再这样下去,我们娘娘怕是、怕是真会没命的!”
小勇子嗤了一声,心想:可不就是为了送她上路,他们才费这个功夫来的么。
“告诉你们,少跟咱家来这套!徐公公他心善,经不得你们摆出一副可怜样子,莹嫔娘娘今天亲自打发咱家过来,就是不让延禧宫的再蒙混过去!这训-诫不但不能少,还得把前些日子病中停下的都补上!都给咱家跪好了!”
话如尖刀落下来,西岚的身子止不住抖了一下,莹嫔她这回是打定了主意存心要逊娘娘死啊!
折辱逊嫔娘娘这么久,让逊嫔娘娘苟延残喘这么久,终于看够了笑话,打算要除掉娘娘了吗?
一想到此,西岚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跪着瞧前方逊嫔的背影,颤声唤了句:“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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