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景八年,河清海晏,国泰民安,帝后融洽,四海升平。
进入隆冬时节,陈以祯的肚子已经开始鼓起来,外面天寒地冻,路途冰滑,郑嬷嬷和双姝担心她出去一个不小心摔倒,就很少让她出去,只在长春宫内溜溜弯即可。
月份大了,她的孕吐反应总算袭上来,但那也比普通人轻缓,老祖宗和皇太后时常夸奖这是个孝顺孩子,单从怀孕期间不折腾生母便知这孩子有多聪慧体谅人。
总之,夸奖的话跟不要钱似的一箩筐往一个还没出世的小娃娃身上套。
陈以祯啼笑皆非,但知晓老祖宗和皇太后是自家的孩子怎么瞧都好看,她摇摇头,也不做争辩。
其实,从她心理也觉得这个孩子乖巧懂事,约么是个女孩子呢。
郑嬷嬷和祖母,母亲她们却一力盼望这是个皇子,重男轻女有之,更多则是因为皇上现下无子,不论从江山稳定还是后继有人方面看,第一个皇子,尤其嫡皇子,就显得格外重要,当然,添上两三个皇子后,再添一位公主,儿女齐全,方为最美。
初步闻听此言,陈以祯脸色漆黑,他们真当她是母猪不成。
年前,万事顺遂,吉祥如意,不知不觉就到年关,今年年关却比往年轻省,照理说,皇后有喜,乃福泽苍生的大事,此次年庆应当大办,喜办,但同理,后宫并无其他妃子,无皇后统领协办年关,单单老祖宗和皇太后两人,皇上不欲使她们太过劳累,再者说,皇后有喜,幼子尚未出世,皇上也怕年庆办得太过隆重再吓到幼子,以至于折了幼子的福分。
因此,皇后有喜的第一个年关,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过去了。
眼见浅薄人家不免多心,难道皇上并不喜皇后有孕,再一想,说不定还真是这个理,皇上宠爱皇后,不见得就盼望皇后怀孕啊,毕竟皇后诞下的子嗣也是陈家的外孙,天生血缘关系在,将来还能不亲近陈家?
这么一想,他们立即动心,猜想说不得皇上这个时候就愿意纳妃了,不管是抗拒陈家,还是皇后有喜期间他都不能再圆房,他都有合理纳妃的理由啊。
当即,少不得至少有五六户高门贵族想方设法地去探皇太后的口风,太后娘娘可是一直致力于给皇上选秀广纳后宫,有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好时机在,她能不动心?
但是,他们还真猜错了,皇太后还真没动心,倒不是说一下子就看到了皇后的好,处处维护皇后,纯粹是觉得儿子不会听从她劝,再加上她也不敢拿这事去刺激皇后,要是她受到刺激一个不好伤害到她宝贝孙子怎么办。
因此,那些满含期盼的高门贵族兴致勃勃递帖子进宫,又萎靡耷拉地收到皇太后一通斥责,让他们安分点,少在这种关键时期惹事。
唯有真正聪慧,识破人心的世家方从里头看出皇上对皇后和其子嗣的谆谆爱护,他们心下禁不住的苦涩泛酸,但说实话,次数多了,他们已经麻木了,除了眼睁睁看着陈以祯一步步登荣华盛世之外,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过了年关,春风一吹,四年一度的会试轰轰隆隆拉开帷幕。
过了会试,便是最终的殿试。
这一年,春风和煦,万物盛开,草长莺飞的生机悄无声息间蔓延至无数读书人家,陈家亦是其中一环。
陈以祯堂兄,陈为学,最终名次为二甲第八名。
挺好的名次,甭看无数话本里头都言穷秀才最终中举,状元及第巧娶公主,就好似状元满地跑,除了状元其他都一无是处似的,但统观满朝上下,真正当年取得状元之位现下又位居高官的说实话真没多少,大部分反倒是达官贵族之后和科举二甲以上之位的寒门子弟两方并列。
取得二甲,还是二甲之中前几位,已经颇为不容易,认真来说,这些人如无意外,将来必定是朝廷的肱骨之臣。
唯有赐同进士出身的三甲同进士,将来仕途可能会坎坷一点。
以考试定终身,是上下五千年的“优良”传统。
但这些,都只适用于和上层真正无瓜葛的寒门子弟,像陈为学这样,被皇上“记住”的“优等”人士,仕途还要另说。
就像皇上所说,他这一辈子可能只能在偏远小城当一方城守,但于陈以祯,于陈为学来说,这恰恰是他的抱负。
为官一方,庇佑一方,福泽一方。
名次下来没几日,他的委任状便下来了,外放绵山县令,绵山是一个贫瘠却又不算太偏远的地方,那里山水较多,但因距离省城不远,因此无恶水刁民,总体来说,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堂兄从待家到离京,陈以祯没能见上,深宫里她不方便见外男,去外头送行也因身子不便皇上不让出宫,她只能将大伯母和母亲召进宫,问问这相关的事。
虽然没见上面稍显遗憾,但她心里并不难过,她相信,离京任职对堂兄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待在京城没有他立足之地,他也无从施展抱负,只有离京去外面一方天地,他才能重获新生,自由自在。
至于见面,将来堂兄总要回京述职,总有相见的时候。
大伯母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唯一的儿子离了京,但她神色却并不显颓靡,反倒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只眼角的红润透露出为人母的丝丝不舍。
“孩子大了,总要离开父母,只要他安好无事,我这心里也就放心了。”
陈以祯笑着说:“堂兄向来豁达稳重,颖悟绝伦,相信堂兄去外地任职对他对那里的百姓都好。”
大伯母点点头,顿了顿,跟她畅想日后的生活,“等将来,他稳定下来,京城这边也无我们什么事,我和老爷商量好,便去寻他。”
陈以祯颔首,大伯母有这个想法无可厚非,堂兄是大伯母和大伯父唯一的嫡子,两人也最为看重爱护他,将来自然要跟着他养老,至于京城这边无事指的就是,祖母去世,祖母在,不分家,大伯父和大伯母也不能离祖母而去,等到祖母去世,两家才能彻底分开。不过父亲和大伯父一向亲厚,他们这些小辈也感情深窒,不管有没有分家,两家人都会拧成一股绳,共同前进。
堂兄的事了了之后,陈家内外,举国上下最关心的就是陈以祯的孕事。
算着是五六月份生产,转眼间就到了四月份,离生产日子越来越近,她也必须得小心再小心。
俗话说,七活八不活,这个时候如果小产,孩子恐怕活不下来。
这段时日,郑嬷嬷和双姝双陆她们简直把她当眼珠子般一错不错盯着,她稍微有一点点事,就吓得忙叫医婆和太医。
如此天长日久,闹得陈以祯也整日惴惴不安,惶恐难眠。
她深切地了解到古代医疗条件有多么落后,稍微一点小事,就能闹得母子双崩,正因为了解,所以距离生产日越近,她就越害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睡着梦里面就是她浑身是血的恐怖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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