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归这幅模样,不仅郁鸿愣住,就连郁衍也吓了一跳。
这些年牧云归跟在他身边,性子已经变得平和许多。虽然偶尔会因为杀性被激发而露出嗜杀的一面,但至少在郁衍面前,他向来收敛得很好。
郁衍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过他这模样。
这不由让他想起当初二人的初遇,在斗兽场里的那名困兽般的少年。
牧云归眸中带着冰冷的杀意,冷冷从郁鸿身上扫过。后者下意识后退半步,脸上终于显出一丝惧色。
“你……你怎么可能……”
从京都到此地,他准备了数十名最精锐的护卫,这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
牧云归漠然不理,转而看向跪坐在小榻上的郁衍。
触及郁衍目光的时候,他冰冷的神情终于稍稍收敛了几分。
他没有停顿,快步朝二人所在的方向走来,一脚将站在小榻边的郁鸿踢得倒飞出去。
染血的剑锋在半空划过一道弧度,瞬间割开了捆束郁衍手脚的绳索。
“云……”郁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牧云归闪身上前,剑锋调转,直刺向郁鸿。
郁衍高声喝道:“别杀他!”
牧云归的剑锋在距离郁鸿咽喉仅有一寸时生生停住,头也不回道:“可他知道主人来长麓。”
牧云归方才那一脚踢得极狠,郁鸿跌在墙角,面色苍白如纸。
他捂着胸肋,剧痛使得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他唇边缓缓滑落一道血线,哑声笑起来:“是啊皇兄,你要是现在不杀我,我可不敢保证回到燕国会发生什么。”
“你想死吗?”郁衍问,“还没报仇,你现在死甘心吗?”
郁鸿眼眸微颤。
“你不必激我杀你。为了报仇你谋划了这么多年,现在停在这里,这不是你的性子。”
“况且,我留你也不是为了什么兄弟情谊。”郁衍道,“收剑云归,郁鸿是皇子,若他现在死在长麓,非但无法解释,还可能让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牧云归沉默许久,须臾,他深深吸气,收了剑势。
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随即消散开。
牧云归将手中的长剑随手丢到一边,取过先前捆束郁衍的绳索,将郁鸿结结实实绑了起来。
随后,他才来到小榻前,单膝跪地。
“属下来迟了,请主人恕罪。”
只从牧云归的神态来看,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在这转瞬间,他甚至就连气息都已经调息平稳,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可他衣摆多处破损,点点鲜血散落在墨色衣衫上,留下淡淡的血腥之气。
无一不显示出这人曾经历了多么残酷的争斗。
郁衍伸出手,用衣袖轻轻拭去溅在他侧脸的血珠。
牧云归怔愣一下,下意识想躲开。
“别动。”郁衍问,“受伤了吗?”
牧云归就是武艺再高强,也不可能在那等高手如云的埋伏中全身而退,不受一点伤害。不过那些伤势大都是些皮外伤,对影卫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牧云归本想摇头,可看到郁衍的眼神,却又鬼使神差地忍住了。
他抬起手臂,破损染血的衣袖中,隐约能看到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郁衍眸色暗了暗,撕下一小片衣角轻轻擦拭那道血痕。
牧云归望向对方低垂的眼眸,心头翻涌的弑杀冲动终于奇迹般的平息下来。
郁衍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牧云归回答:“此处乃距京都百里外的一座小城郊外,应当是一处私宅。”
“你如何找到这里?”
“属下昨晚本想去行宫外等候主人,却在半路遇上有人埋伏。抓到人拷问才知,主人被带来了此处。”
郁衍点点头,牧云归又道:“此地不宜久留,属下方才在外面看见几辆马车,主人先随属下离开。”
“不急。”
郁衍将牧云归伤口清理干净,走到郁鸿身边。
郁鸿抬头看向他。
郁鸿轻轻吸气,声音低哑:“皇兄当真不杀我吗?”
郁衍从怀里取出一粒丹药喂到他口中。
“这是软筋丹,对身体无害,服用后十二时辰内丧失行动力。”郁衍道,“我不会杀你,但回去的路途上,希望你乖一些。”
“还有,”郁衍顿了顿,问,“伤药在哪里?”
郁鸿沉默下来。
郁衍与他对视半晌,郁鸿终于勉强抬起手,指向一侧的妆镜:“桌下的第二格。”
“多谢。”
郁衍寻到伤药,回身扶起郁鸿往屋外走:“我们走。”
可牧云归却没跟上来。
“云归?”郁衍走到门边,回头看他,“怎么了?”
后者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回答。他背对着郁衍,宽阔精瘦的脊背挺拔依旧,看不出端倪。
可细细看去,对方垂在身侧、那双握惯了各类兵器的手,却在轻轻颤抖。
郁衍忽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郁鸿点的催情香还没灭!
方才精神过于紧绷,加之那抑息香对他和郁鸿都没有效用,竟然让他忘记了这回事。
郁衍无声地暗骂一句,快步走到桌边,泼了杯茶水将香炉浇灭。
“抱歉,我忘记他还点着香,你……”
牧云归偏过头,声音似乎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主人先出去。”
“云归……”
“出去!”
牧云归的语气难得有些生硬,郁衍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扶起郁鸿转身离开的屋子。
房门被人在身后合上,牧云归紧绷的脊背终于松懈下来。
他躬身撑住小榻,呼吸灼热急促,额前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干君在标记坤君前没有求.欢期,因此牧云归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体内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沿着血脉一路往下灼烧,一发不可收拾。
牧云归深深吸气,竭力催动内力压制体内那股越发躁动的本能。
这里不安全,主人也尚未完全脱险,他怎么能——
忽然,房门被人重新推开。
牧云归睁开眼。
他的意识已经十分混沌,感官却变得格外清晰。他感觉到有人合上房门,缓缓朝他走过来。
一步,两步……
“主人别过来!”牧云归声音低哑,“我……我……”
“我只是去找间屋子把郁鸿关起来,总不能让他留在这里。”郁衍走到牧云归身后,语调平静如常,“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丢下你了?”
“主人别说了……别说话了。”牧云归痛苦地闭上眼。
意识仿佛在火上炙烤着,郁衍的身影无疑是往火中添了一把柴,仅存的理智摇摇欲坠。
他忍不住。
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怎么可能忍得住。
“可是你很难受。”郁衍站在牧云归身后,低声道,“你过去不也经常帮我吗,这次换我帮你,为什么不可以?”
“那不一样……”
牧云归的声音哑得惊人,他双手紧握成拳,指尖陷入掌心的刺痛让他稍稍清醒过来:“属下感觉得出,这次……无法用临时标记抑制,我可能会……”
“……属下不想伤害您。”
屋内又没了响动。
牧云归身体越来越热,他能感觉到郁衍仍然站在他身后。
往日被他深深压抑,埋藏在干君骨子里的本能疯狂叫嚣着,他想要占据、拥有、掠夺,想让对方永远属于自己。
忽然,一双手从他身后将他抱住。
牧云归浑身骤然紧绷。
“原来那些事在你眼里,算是伤害?”郁衍用力收紧双臂,紧紧贴着那具滚烫僵硬的身体,“这就是你一直不肯和我说实话的原因?”
“我——”
牧云归担心伤到他,不敢用力挣脱。他的身体紧绷到极致,甚至开始轻轻颤抖:“主人不明白……”
“是你不明白才对?”郁衍打断道。
他懒得再与这人啰嗦,直接绕到牧云归前方,仰起头吻上去。
牧云归的嘴唇有些干裂,郁衍细细舔舐着,将那唇瓣重新滋润柔软,才鼓足勇气探进去。
唇齿间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但并不令人讨厌。
半晌,郁衍把人放开,耳尖微微有点发红。
“现在你该相信我了?”
牧云归怔怔看着他,像是没有明白他在做什么:“您……”
“……”郁衍气恼道,“你真是个木头啊!”
若说郁衍原本还有些紧张和畏惧,现在就只剩下恨铁不成钢。
这种事难道还要坤君主动吗?
他怎么会喜欢这种笨蛋!
郁衍气急,不由分说伸手去解对方的腰带系扣。可牧云归这系扣极其复杂,不管试了多少次郁衍都没法顺利解开。
郁衍急得眼眶都红了,抬眼瞪向对方,却被人忽然用力吻住。
这个吻比过往每一次都更加激烈。
鲜血的味道酝酿成催化剂,二人之间的温度渐渐升高,高浓度的干君信香终于在此刻迸发而出。
“唔……”
郁衍觉得那浓郁的茶香仿佛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紧密包裹起来,就连呼吸都被牵动。
待他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推在小榻上。
他抬起头,看见了牧云归隐隐发红的眼眸。
“主人不后悔吗?”
牧云归倾身将人压住,滚烫的手掌划过郁衍小臂,紧紧扣住对方的手指。
“这是最后一次,若主人想停,我——”
没等他说完,郁衍忽然抬头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不后悔。”郁衍紧张得手指都在发颤,可他没有躲避,也没有退缩。他深深望向对方的眼睛,在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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