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在他来铺子里买书时认识的。当时新来了一批书,我一个人搬不动,他便施以援手。后来他便常常来小坐。”周蕙说这些的时候语速很慢,神色很温柔,“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的‘郭’就是那个‘郭’。直到他向家里中说了我们俩的事,他的后娘来看我。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跟在他后娘身后的那个人,就是冯萍。
“那时我很痛苦。眼前这个人是仇人的儿子,也是我的心上人。我想与他共度一生,但我放不下仇恨。这半年来我都在挣扎,但挣扎的结果你们都看到了。是我杀了郭真。
“真是因果报应。冯萍他活该被人打死——他若那时不死,将来有一天我也会亲手为我爹报仇。但我很难接近郭敏。我一介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只懂些药理皮毛,便只能从郭真身上下手。”周蕙背过身去,只给三思留下小半张侧脸,语气稍微加快,一字一字咬得极为清晰,“郭敏既然认为可以随意草菅人命,那么我就让他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儿媳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岑姑娘,你放心,不用你揭穿,我自己会投案的。我要做的已经做完了,我的爹娘在地下可以安息了。”
三思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虽然周蕙没有过多描述,但她已经在这些的话中体会到难以背负的痛苦——所恨与所爱,都是心里过不去的坎,不论选择哪一个,她的余生都将经受漫长的苦苦煎熬。
周蕙或许想过要保全自己,那火炉里焚烧未尽的草药,或许就昭示着她心中曾有过的挣扎。但她终究不是冯萍之流,即便报仇之事理所当然,她也过不了自己良心那一关。
“这事落谁头上都难办。”焦浪及擦拭着斧剑,心中想着那听闻噩耗强忍着泪一个人跑回房间的周椿,摇头,“只是苦了这孤零零的孩子。”
“牛头,你把你那剑收起来。这开门做生意呢,你把客人都吓跑了。”虞知行先是嫌弃,然后提起周蕙又收敛了语气,“其实我挺佩服她的。”
三思扭头看他。
“这事要是落在我身上,我估计会弄得一团糟。”虞知行道,“我估计会先砍死冯萍,再砍死郭敏,最后留下家破人亡的郭真……郭真要是知道这么多恩恩怨怨,估计也要疯。而且我绝对不会去自首,报仇之后我要逍遥法外一辈子,但把我的心上人弄到这这步田地,我这一辈子也过不快活。其实周蕙这事干得挺漂亮,该解决的都解决了,恩怨止步于此,她也问心无愧。是个烈女子。”
三思问焦浪及:“牛,你会怎么办?”
虞知行一边拨着算盘,一边嘲讽:“你问他?他那脑子简单得跟一张白纸的,就正反两面。估计他一开始就不会去告官府,直接提着剑就上门收人头了,还轮得到郭家耀武扬威?”
焦浪及虽然不满意虞知行的语气,但对话中内容表示了肯定:“说的不错。妹子你呢?要是有人害死了你爹娘,你却爱上了仇人的儿子,你是报仇还是不报?”
虞知行拨算盘的手指猝然停住,心里把头脑简单的焦浪及暴揍了一百遍,小心翼翼地瞥着三思。
三思一下子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但她脑中自动屏蔽了焦浪及的后半句话,不断回响着“要是有人害死了你爹娘”。
多年来,她无数次幻想自己抓到害死娘的凶手后,手刃仇人的画面,但每每想到这些,她最后都会发现自己胸中的仇恨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得远了,更紧密地攫住她的是对娘的思念。因此,近两年,她已经不再想抓到仇人后要怎么办,直到那天兰颐旧事重提。
若真知道了凶手是谁,她大概会不计代价地亲手杀了那个人。
然后呢?
然后她对娘的思念仍旧无法被填补,那些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岁月也都回不来了。
三思低声道:“我也不知要怎么做。”
她说话的声音不如往常明亮,但焦浪及并未发觉,扛着斧剑去后院空地练剑了。
三思垂着脑袋坐在店铺的窗台上吹风,有些丧气。
忽然一只纸折的小老虎和一只纸人分别从左右两边伸进她的视线。
三思没意识到自己被人的手臂包围了,愣愣地看着那两只手举着纸老虎和纸人动起来。
纸人头上有墨点的眼睛嘴巴,身后有人捏着嗓子道:“今日上山,我要打虎,这老虎偷吃了我家的鸡,我要扒了它的皮做大氅!”纸人动了动,像是在走路,然后忽然停住,“呔!你这恶虎,是否闯入我家鸡舍,咬死我家的鸡?”
老虎身上画了几条斑纹,低低地吼了一声:“凭什么说你家鸡是我吃的?我还说是你自己吃的呢!”
纸人怒道:“鸡舍外就有你的脚印,还敢抵赖!”
老虎道:“你这两足的人不识好歹,我今日就将你也吃了!”
纸人尖叫着逃跑。
看那样子像是跑下了山,然后又跑回山上,来到老虎面前。
老虎道:“回来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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