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一点经济(小修加内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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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欣然蹙眉一瞬,便已经思虑得清清楚楚。

不论魏京那头是如何暗潮汹涌,又或是巨浪滔天,可对于眼下的镇北都护府而言,魏京山高地远,似陆膺这样的封疆大吏,更不宜与封书海走得太近,地方大吏结交朝中大臣,素来为帝王猜疑,若是招来君皇忌惮,便是误人误己了。

在魏京没有确切变故传来之时,除了暗中密切关注消息之外,想帮上封书海,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强大镇北都护府,自己有实力才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

至于现在,景耀帝既要用封书海,眼下必是要保全于他的;自己与封书海相识于益州,景耀帝也是知道的,届时不以都护府的名头,只以自己的个人名义随年节之礼修书一封给封夫人,其中再暗中提点朝中险恶好了……但只怕,封大人也许早就知道他会卷入朝廷旋涡之中、有粉身碎骨的风险,只他却依旧奋身不顾。

仁人君子,从来如此。

岳欣然微微一叹,陆膺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无妨的,我们只管早日理顺都护府诸事。”

若真是魏京有变,还可顺手相援。

岳欣然不由浅浅一笑,陆膺是素来知道她的想法与心思的。

姬澜沧与宿耕星虽不知他们二人心中具体所想,却见这小夫妻二人神情默契,不由觉得这二人难得宛若星月交辉,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姬澜沧便顺势道:“我等也与都护、司州大人所想一般,有的事情既已经有兆头,更当尽快提升都护府的实力;既是如此,就更不能受一些事情的影响。

陛下离开魏京已有数月,圣意高难测,臣子不可度,但目下正值大魏与大梁交战之际,都护既然在大漠有所斩获,何不当个彩头,以北线之胜提前亦祝陛下在东线凯旋?”

陆膺恍然大悟:“啊呀,我近来忙于练兵,确是忘记了!全赖先生提点!”

一场胶着的战事当中,若能有来自另一线的战利品送到,哪怕只是讨个口彩,景耀帝必也会龙颜大悦。尤其是疏勒天马,史载,前前朝之时,那位陛下不惜大军远征,终于得偿所愿,随即利用天马之利,征战四方,开拓盛世,想必亦能令景耀帝开颜,这是其一;

再者,魏京如今局势虽没有那么明朗,但景耀帝的处境必也是极其微妙的,否则他根本不敕封太子,陆膺在这个时候向景耀帝贡上缴获之物,是向景耀帝示好,反过来看,何尝不是在为景耀帝撑腰呢?这样景耀帝不也会暗中对陆膺多一重信任?

其三,在姬澜沧看来,更重要的是,镇北都护府的发展如今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关键的时刻,绝不能被任何事情扰乱,包括魏京变故可能引发的山呼海啸。景耀帝代表着王朝正统,向正统效忠乃是尽忠王事,只要山河不动,身正便不会有乱事,为镇北都护府接下来的发展营造一个稳定的朝中环境。

说通俗点,陆膺已经积极向景耀帝效忠,于情于理,哪怕是为了护好自己手中的可用之人,景耀帝必也会积极回应,将朝中乱象挡在镇北都护府之外,比如说,什么监军之流就别到镇北都护府来。这也是君臣之间的一种政治默契,但姬澜沧的提点却正是时候,这个时候做这件事远比任何一个时候效果都要好,也更应该去做。

其实陆膺心思素来周密,又哪里会想不到此事呢?

只是他先时只顾虑如今都护府艰难,他如今与景耀帝之间并不存在什么龃龉,也算君臣相得何必再向魏京上贡物?但现在姬澜沧提前带来的这个消息,却令他改变了想法,而且,东西才从大漠回来,贡物上京,表达了立场,又十分自然,全无痕迹,再妥当不过。

不过片刻,陆膺已经思忖好了要送什么,一一列了出来,皆是实际价值没有那么贵却意义重大之物,什么全白的皮毛、颜色纯净的天马,至于其余之物,他亦在书信中连连谢罪,臣本应悉数奉于陛下,但收拢边军没有米粮,今岁北狄还有大战,不忍叫将士忍饥挨饿,凄凉之处写得直叫人潸然泪下,请陛下治罪云云。

姬澜沧做事极有分寸,自陆膺开口之后,便不再出声,只静静在一旁等候陆膺自行权衡。毕竟,帝王与权臣之间,其实颇为玄奥微妙,景耀帝其人,交由陆膺自己揣摩再好不过。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叫陆膺对姬澜沧越加敬重,敕封太子之事必定就是这一二日间的事情,似这样的大事,必是要昭告天下的,陆膺身为镇北都护,自有魏京的官方渠道,如今官方消息未至,姬澜沧却已经知道了,必是他早就开始留意魏京那头的消息,才能这样快地提点、响应。

在镇北都护府如今这千头万绪之时,姬澜沧却还能有这样的政治敏锐度,晓得魏京于镇北都护府的重要性,实是眼明心亮。

他出了主意,又不替陆膺拿主意,显见于谋主身份十分有分寸,这世上聪明的人很多,有智慧的却不多。有他在侧,叫陆膺于岳欣然麾下的司州衙门又添了许多信心,至少能为阿岳多多分担一些,莫令她再那般处处操劳。

至于岳欣然先时为何提到魏京,倒不是她未卜先知,只是她出于一贯政治上的谨慎,缴获之物还是应该请皇帝过目……与立太子的消息撞上,也算某种程度上的不谋而合。

但在陆膺定好上贡之事,姬澜沧一一应下之时,岳欣然却忽然问道:“姬先生,你可有打探到杜豫让的消息?”

陆膺闻言,亦不由皱眉看来。

杜豫让在益州坠水之后,竟还遣人送返了王登的家人,威胁之意明明白白,如今陆膺在镇北都护府,看似位高权重,却远离魏京的权力中央;杜氏身在朝局中央,如今却风头无两,哪怕陆膺此次上贡示好于景耀帝……若杜豫让从中进行什么阴狠谋算,难保不会为都护府埋下什么深坑。

姬澜沧却是古怪地道:“曾与都护大人齐名的那位鹤翔公子?我倒是确实知道……听闻陛下返京不久,这位鹤翔公子便去潭枫寺静修了。”

陆膺与岳欣然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静修?杜豫让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去寺庙静修。

陆膺不由问道:“一直静修到现在?”

姬澜沧点头:“至少,魏京中这样大的事情,他也并未现身。”

杜氏奉出了一个太子,这样大的事情,杜豫让居然没有参加,难道陆膺那一刀真伤了他的元气?他一直在养伤?这当中,确实透着太多古怪,只可惜他们离得太远,消息并不确切。

但杜豫让这样的毒蛇,既为仇敌,必是不死不休。

岳欣然不由简单将杜豫让与陆膺的仇怨提了提:“姬先生,恐怕我等还真须多多留意魏京那头。”

至少不能莫名其妙背后挨刀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姬澜沧与宿耕星不由笑了,他们也是年轻气盛走来的,谁年轻时候还没个瑜亮之争,姬澜沧宽慰道:“如今杜氏正盛,陛下能放心都护手握北疆,未尝没有从中平衡的缘故,我今后亦会多多留意那头,请都护与司州放心。”

毕竟,制衡才是帝王心术嘛。

岳欣然见姬澜沧消息这样的灵通,却又起了另外一个念头,看了陆膺一眼,却暂时未提,待都护府大军稍定之后再行事不迟。

几人又商议了一番接下来的诸事,尤其是确定了大军开拨往北的时间。

亭州城外,并不是十余万大军的常驻之处,陆膺的视线,在丰安以北——径关,那里现下却是一片真正的废土,镇北都护府,确是任重道远。

诸事商议既定,姬澜沧与宿耕星相视一笑,十分晓事地率先寻了借口出帐而去,留了小夫妻自去说话,如今的都护府诸事忙碌,陆膺要备战,岳欣然手头千头万绪,二人聚少离多,今日一别,下次再见,怕又是数日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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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在整个司州衙门翘首以盼之中,司州大人一纸邀请函,请来了诸郡郡守,新附的文华采,新封的方文、林绍容赫然在列,不只如此,韩、薛、白三家的东家亦一并请至司州衙门中。

看到门外一溜的官员车轿,三人不由心内稍有不安。

要知道,郡丞之位,虽然不过正五品,比不上陆膺这样的封疆大吏,但在亭州地头,他们是切切实实手握大权的地方长官。

而他们三人,再如何也只是商人,镇北都护府竟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叫他们这些商人一道前来……就是韩青见过大世面,也不免嗅到一些什么,他与薛丰交换了一个眼神,均是多提了些小心出来应对。

毕竟,任你是再大的商户,在官家面前,你也只是个民,从来民不与官争,只听说过商户求着官府给买卖的,没听说过哪个商户与官府做买卖的。

更何况,镇北都护府其实已经十分客气,明年益州的茶叶优先竞拍权也已经变成文书拿在手中,早早兑现了承诺,看到今日异乎寻常的大阵仗,三人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这笔钱粮款收不回来的准备……他们这些时日,低价在当初凋敝的亭州城收了许多铺面,也算回了些本……便当是向镇北都护府攒一个人情。

这样的情形,白小棠也听长辈说过,与官府做生意,若是遇到官府欠账乃是家常便饭……起码目前看来,司州大人还是十分客气的,未曾将他们扣个什么罪名关押起来,再侵吞他们的家财,只是请他们上门说说道理……已经算得上仁慈。

虽是这样想着,但在消息未能确切之时,几人内心不免还是焦灼不安,这种焦灼,在抵达都护府二门外时达到了顶峰,只听一个声音老远便欢喜地喊道:“唉,你们总算到了,快进来快进来!”

一连声的催促中,韩青三人愕然地看到,竟是宿耕星远远看到他们便兴奋地喊了起来。

宿耕星宿先生那是什么人哪,孙洵进门都能打出来的脾气,这会儿看到他们三个商户竟一脸笑逐颜开?!

三人不由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还不及打招呼,便被宿耕星强拽着进了门:“快快快!就等你们了!”

就等他们?!

三人不由交换了一个愕然又忐忑的眼神,却见岳欣然领着姬澜沧、黄云龙、方文等一众镇北都护府官吏在大厅外,笑吟吟看着他们三人,竟是一副降阶相迎的架势!

三人心中那股不安,瞬间达到了顶峰。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如果是一个位置远高于你的人,礼让于你呢?这个所求是不是你能应下的?

薛丰甚至已经在心中开始划拉自己结交的还有些哪些大人物,能不能叫这位司州大人忌惮一二。

三人连忙战战兢兢地行了一礼:“拜见司州大人,问诸位大人好!”

只见这位手握一地政事大权的年轻大吏竟挥手不受他们的礼,反倒是率先向他们三人行了一礼:“韩东家、薛东家、白东家,三位今日贺临镇北都护府,蓬荜生辉呀!”

三人哪里敢当!

薛丰几乎是当场跳进来,避开这一礼,连忙摆手道:“见过司州大人!当不得!当不得呀……”

司州虽然只是镇北都护府第二把交椅,但如今谁人不知,陆都护不理政事,司州衙门实质手握整个亭州的政要大权,这位岳大人便几乎等同于州牧之职,一位州牧降阶相迎,以韩青走南闯北的身份地位,不是没有遇到过,但那都是在私宅,如今可是在镇北都护府官邸之中,这意义格外不同,便也格外令他们心惊胆战。

岳欣然却是笑道:“三位东家不必如此紧张,今日我率诸位同僚出来相迎,只是略表我镇北都护府对三家商行的谢意。今岁初春之时,亭州城外数万饥民的情形,各位同僚还历历在目,彼时亭州才历经三载战乱,粮仓不够赈济,全赖三家商行仗义相助,才得活数万百姓,叫亭州城恢复今日的繁华。我等此礼,非是为自己,乃是代亭州百姓,谢过三位大恩,应当应分,三位尽可坦然受之。”

韩青等人听了这番道理不由一怔,岳欣然已经领着衙署官员齐齐一礼:“谢过三位东家!”

他们做过许多买卖,不是没有经手过这样规模的生意,但是,似今日这般,叫他们真的为自己所做之事油然生出一股激越的,却是头一回。

不是没有过银钱更多、热血沸腾的时候,可那也与此时心境不同。

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所作所为,原来真的不只可以有银钱进项,亦是利国利民,只是,从来没有人向他们肯定过,他们那些作为的价值,只将他们当成逐利之辈嗤笑鄙夷,亦或是当成逐肉的狗轻慢施舍,这是第一次,有人愿这样,在阳光之下肯定他们的价值。

韩青吸了一口气,才率先上前向岳欣然深深回了一礼,这一礼,他行了许久,竟仿佛久久无法起身。

待平息了心绪,再直起身时,韩青面上露出一个苦笑,就冲着这位岳大人这一个大礼,若是她稍后开口恳请为亭州百姓免去这笔银钱,他韩青也认了……

他身后,依着还了一礼的薛丰与白小棠亦是同样复杂的苦笑,这位岳大人,好厉害的手段。明明可以强逼,却用这样的怀柔手段叫人,非但叫他们说不出拒绝之语,还要心怀感激。

在复杂又莫名激越的气氛之中,诸人到厅内入座,确实如岳欣然所说,留给他们三人的,乃是贵宾之座,但不知为何,这一次,三人并没有再因为这待遇而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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