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一头撞上铁板的孙大人(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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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吵闹叫刘府的门房立时探头出来,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喝骂在看清外边的人之后,竟生生咽了回去:“孙大人、七爷、檀郎,几位都来了……各位老爷进屋稍候,小的这就去禀报都护大人!”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早溜去通报了。

能在这时节的刘府干着门房,没几把刷子是不成的,他放眼瞅过去那阵仗便知今日事情小不了,非但是他人小肩膀弱扛不起,只怕就是大老爷现下也扛不起,必须立时去禀报那位占着上房的都护大人。

那被称作七爷的人小心翼翼看了孙之铭一眼:“孙大人,请。”

孙之铭点了点头,便当先朝里迈步而入。他身后,众人少不得窃窃私语:“刘家……把上房都让出来了?”“这都护大人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答应……”“怕什么,有孙大人在呢!”

上房院门一开,夹道站了两排黄金骑,金甲煊赫杀气腾腾:“镇北都护行辕在此!何人无故喧哗!”

面对百战之士的锋锐之气,这群乡绅忍不住便是气势一弱,情不自禁向孙之铭看去,自有孙府的幕僚咳嗽一声站出来道:“有劳将军回禀都护大人,这些皆是闻讯赶来的三亭乡绅,听说都护大人在此,他们特来拜见,并非有意喧哗。”

石头看了他们一眼,点头道:“各位先到院中坐着略候一二。”

进了上房,这些乡绅才略松了口气,要说这群人当中并非没有那见过世面的,可是,这些黄金骑身姿如枪、目光如电,冷冰冰仿若随时可拔刀斩杀他们,这样的威势,在边军日渐倾颓的现下,足以震慑。

刘府的下人很快端来了茶点,乡绅中有一人便忍不住向孙之铭恭维道:“还是孙大人指点的是,要换了咱们自己前来,恐怕连上房的门儿都进不来,更莫要说求见都护大人了。”

登时周遭就是阿词如潮,马屁声一片。

孙之铭却是神情平静,抬手止住了他们的奉承:“诸位,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是要进棺材了,本不足惜。这次把各位带到刘府来拜见都护大人,也是豁出去这张老脸。”

孙之铭所说,绝对是大实话,他身为前户部尚书,身有品阶,又当地世族尊长,要见陆膺不难,但眼前这群乡绅,要见陆膺却并非这么容易,说见就能见的。而孙之铭这样未经都护府同意地兴师动众,就官场规矩来说,风险确实不小。

不过,在孙大人看来,他这番操作,乃是艺高人胆大,不在那风险考虑之列。

大抵是孙之铭的神情太平静,没有半分炫耀之意,一时间,七爷等人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之铭却道:“我此来,并非是为一家一姓之利,实是为三亭之地着想。是,北狄此次是退了兵,可他们的阵仗,先时大家伙儿都见到了,十万铁骑哪……赤那颜人老心却不死,王帐精骑全出,他此番回去,必定会卷土再来!届时,三亭之地再卷入战火之中。过去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大家伙儿心中都有数,要真再打起来了,还不是要倚仗大家伙儿自己个儿?”

七爷察言观色,立时站起身来大声应道:“大人说得对!前头几年北狄人打过来,还不是全靠俺们自己的屯堡才护住了一点元气!现下倒好!都护府弄那什么丰安新郡!佃农个个往外跑!没了人……若是北狄再打过来,拿什么守屯堡!”

这番话激起了不少赞同,立时便群情激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决心满满,定要让都护大人听到他们的心声。

这一幕早在孙之铭预料之中,他在大魏朝堂中央也是经历过不知多少风云变幻的人物,亭州巴掌大点的地方,还是孙氏经营多少年的地盘,于他而言,撩拨这些痛处不过举手之劳,甚至昨日那番唱作俱全也不过只是牛刀小试。

都护府以为他真收拾了边军真正掌控三亭之地?未免也太过天真。

人、地、钱粮,此乃重中之重,便有地,但人心不归,钱粮不纳,光有名义上的地,那有个屁用!

今日之事,他必要叫都护府知道其中厉害不可。

只要都护府退了一步……后面,他便还有千万步叫都护府不得不步步退让,譬如缴纳钱粮,譬如边防配合……

届时,孙之铭心中冷笑,陆膺会知道,他要当这镇北都护可以,但要镇这亭州之地,未得他孙氏的首肯,却还是早了些。

这筹算得意只持续了一瞬,孙之铭抬起头来,便又不免心中抑抑,想他年少时遇天下大乱,北疆风云涌动,率领家族趁势崛起,一朝得入朝堂,升任正二品堂官,为孙氏在亭州赢得前所未有的机遇,一生可谓风光无限。

临到老了,回到族中,他才晓得自己年轻太过汲汲名利埋下的隐患——他远在魏京,又哪里有功夫好好调教几个儿子?若真要让位于旁系支族,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更不要说林家了,利益面前,姻亲算个屁!

只是,到头来,他这把年纪,却还亲自出面为这些小算计出头……再想到林镛那素来不被他放在眼中的迂腐之辈,膝下竟也有了几个略成气候的晚辈,不免令孙之铭更觉气短。

这般吵嚷、不知不觉中,便已经日上三竿,孙之铭不免皱眉,孙府的幕僚立时跑去询问黄金骑:“敢问……”

一道清朗的女声便在此时笑道:“有劳孙大人与诸位久候了,皆是我的不是。”

孙之铭心头一跳,一双浑浊的眼睛凌厉地看向来人,只见这女娘不过双十年华,衣饰简雅,仪容高华,可迎向他这前朝臣的凌厉视线,竟不闪不避,连面上的灿然笑意都未有半分增减,竟叫孙之铭无端生出一种,全力一拳却落入海中、难以揣测之意。

这视线交锋,不似遇到一个小女娘,倒生出昔日朝堂上的旧敌重逢之感。

直到此时,孙之铭才看到,岳欣然身后竟还跟着另一个容颜清艳、怀抱琵琶的绝色女子,可是,不知是不是岳欣然娘的神情太过从容自若,这股风采竟叫她身后那女子都黯然失色,令人一时见而不觉。

孙之铭见识过陆膺的骄纵,却没有想到,陆膺的夫人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岳欣然却是落落大方一笑,先行了一礼:“我姓岳,目下身居镇北都护府司州之职,老大人身子可还康健?”

孙之铭身子一顿,再看向岳欣然,眼神又自不同,带上几分冰冷。

对方步履轻盈迅捷,大步而来,非但没有女子的忸怩羞怯,这一番问礼从容雅量之余,落在旁人眼中,更有另一番对比——那是初升之阳的灿烂与日薄西山的倾颓,对比如此鲜明。

一句浅浅问候,有意无意,却隐含了官场上最讳莫如深的另一条规矩——

哪怕是站队,人心里也总想站那个还有长远未来之人。

脑中揣度了数个来回,将岳欣然的语义反复听出了数层含义,孙之铭再想到那些有关镇北都护府司州的传言,便觉得自己先前轻敌了。

原来陆膺那句,政事不决问司州,竟不全是不要脸的托词。

然后,孙之铭淡淡起身,回了一礼:“小岳大人,我在雍阳久闻大名。”

一个“小”字,一句“久闻大名”——嘿,一个小女娘,执掌一州之地,说得好听叫惊世骇俗,说得难听是牝鸡司晨,镇北都护府很有规矩吗?

这回礼背后的含沙射影岳欣然自然听得分明,这位孙大人,好炽的好胜之心,岳欣然笑了笑,并不以为意。

孙之铭都见了礼,这些人心中再觉得如何别扭,也跟着一起见了礼:“见过司州大人。”

岳欣然洒然道:“诸位皆是三亭之地的乡绅?今日齐聚,必有要事,不必多礼。”

孙之铭以己度人,更不免心中再生疑,这陆岳氏单刀直入,可是另有谋划?

却已经有乡绅大着胆子开口道:“司州大人,我等今日前来……实是无计可施,才想请都护大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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