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芝迎着阿沁的视线微微一笑,走过去在床边坐了下来:“大帅,我喂您喝粥!”
林玉润垂下眼帘,浓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幽深的眼波。
面对玉芝的时候,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母亲又回来了一般……
可是他清清楚楚,十年前母亲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玉芝用银调羹舀了些菠菜鸡粥,正要喂林玉润,却听到许灵在一边道:“玉芝,你笨手笨脚的,烫着大帅怎么办?让我来喂大帅!”
闻言玉芝看向许灵,大眼睛里满是不解——许灵那么机灵,这会儿怎么笨起来了?
林玉润淡淡瞅了许灵一眼,眼神有些不善。
许灵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看着玉芝照顾大帅,居然脑抽似地说出了这句话,话已说出,却不好收回,他反应很快,当即笑嘻嘻走过去,作势要接玉芝手里的素心瓷碗,却听到林玉润沙哑虚弱的声音:“许灵,你给我唱个曲子听,在尉氏县西河堡垒饮酒那次你唱的曲子就很好听!”
许灵:“……”
玉芝不由抿嘴笑了,举起银汤匙喂林玉润吃粥。
张总管瞅了许灵一眼,心道:许大人生得虽好,可是看着不像是能歌善舞的人啊,大帅这是在故意为难他么?
林玉润垂下眼帘,专心吃粥。
粥看着绿油油的,很是怪异,可是米粒入口即化,粥味鲜美,特别好吃。
张总管在一边看了,几乎要老泪纵横——先前大帅可从来不吃这种卖相不好的蔬菜粥的!
玉芝见阿沁愿意吃,大眼睛弯成了月亮,满是喜悦,又舀了一汤匙,吹了吹,继续喂他吃粥。
林玉润快要把一碗粥吃完的时候,床尾忽然响起了低沉苍凉的歌声: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玉芝扭头一看,发现许灵果真唱起了曲词,还是前朝名臣范仲淹的《渔家傲》,他的声音不大,也没有技巧,可是单调沙哑中带着一丝悲壮苍凉,令人心底一颤。
她怕阿沁只顾着听许灵唱曲,忙把最后一调羹蔬菜鸡粥喂到了阿沁嘴里。
许灵脸皮奇厚无比,丝毫不觉得自己一个正四品甘州卫指挥佥事,打着拍子给上司唱歌是侮辱。
他眉梢微挑,清澈的眼睛含着笑意扫过玉芝,自得其乐地用手打着节拍,继续吟唱:“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将军白发征夫泪——”
最后一线声音消失之后,屋子里静默了片刻。
许灵见状,眯眼一笑,小酒窝深深,自己“啪啪啪”鼓起掌来:“大帅,好听?要不要再来一首?”
林玉润半日无言,摆了摆手道:“你辛苦了,回去休息!”
对许灵这样的厚脸皮,他实在是没有法子啊!
许灵笑眯眯道:“大人,末将不放心您,还是让末将留下照顾您,末将不挑地方,在窗前榻上略微歇一歇就行!”
林玉润懒得理他,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夜里的时候林玉润又醒了,喉咙依旧疼得难受,他闭着眼睛呻吟了一声,很快就有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把他扶了起来,在他身后塞了个靠枕。
林玉润闻到了一股幽香。
这种幽香和记忆中母亲的气息很像……
喝了两盏水之后,林玉润喉咙的干涩疼痛总算是缓解了一些。
他依旧闭着眼睛,感受着那温暖柔软的手对他的照顾,仿佛自己的母亲还在身边……
林玉润不敢睁开眼睛,怕一睁开眼睛,母亲就会消失……
想到玉芝,他心里隐隐有一丝委屈——我的母亲那样温柔美丽,怎么可能是一个年纪小小的野丫头!
凌晨的时候玉芝叫醒林玉润,喂他喝了一次药,又喝了两次水。
待阿沁方便完洗了手,玉芝这才从外面进来,继续坐在床边看着阿沁睡觉。
待阿沁睡熟,玉芝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预备出去给阿沁煮早上喝的粥。
她刚走了几步,便看到坐在床尾椅子上打盹的张总管站了起来,忙停了下来,轻轻道:“张总管,我去给大帅煮粥。”
张总管摆了摆手,低声道:“陈大姑娘,你去,外面侍候的人随你使用;咱家在这里守着大帅,放心!”
玉芝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向外走去。
她刚走到卧室门口,便看到窗前榻上歪着的许灵坐了起来,便等着许灵过来,两人一起出去了。
到了外面廊下,许灵这才微微一笑,低声道:“我怕你害怕,跟着你给你壮胆!”
玉芝瞅了他一眼,笑了,吩咐侍候的人:“准备些新鲜里脊,再准备些黄心菜……”
她预备给阿沁熬里脊肉粥做早饭。
在玉芝的精心照顾下,林玉润恢复得很快,第二天一早烧就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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