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大过年的,这个富的流油的大姑娘就只给她小闺女一个金项圈当礼物,她心里就不舒服,就忍不住想给许氏找些不痛快,别问为什么不给大姑娘找不痛快,谁不知大伯哥疼大姑娘跟眼珠子一样。她就笑眯眯的道:“大嫂,听说你把那个云姨娘给赶回娘家去了,不知道她上门闹过没?哎,娣姐儿也是可怜,搭上这样一个姨娘,不过云姨娘也是可怜,就这样被撵出府。”
正捧着块点心吃的姜娣闻言,小圆脸垮下来,连着点心都吃不下。
二房三房都没有妾侍,二房是因着汪氏生的儿子,老太太当初就没提这个事儿,二老爷虽有这个心,奈何他有些惧内。三房是因为三老爷志不在此,他爱打马吊牌,平日得空就去找邻居打马吊牌,好在他知道分寸,加之平日萧氏管得严,每日给的零花有限,他玩的不大,也算不得赌,只当做兴趣爱好。
许氏有心要讽刺回去都找不到理由,还是姜婳淡声道:“二叔母这话说的就不对,有着母亲照顾着,娣姐儿哪里可怜?二叔母若是同情云姨娘,不如先掏个几百两银子出来帮她接济一下娘家,做些实际的,也比口头上的可怜强多了。”
汪氏都不知道这个侄女现在这么的牙尖嘴利,到底没忍住,气愤道:“长辈们说话,你个小辈插什么嘴。”
三叔母萧氏是个拎得清的,暗骂二嫂是个蠢货,开口劝道:“今天大过年的,二嫂怎么净乱说话。”
汪氏瞪她。
姜清禄砰的一声把茶盏重重的搁在案上,冷眼看汪氏道:“老子这个家都是婳婳的,她凭什么不能说话?大过年的,二弟妹这是想闹不痛快是不是?大门开着在,二弟妹不想好好过年就滚出去!”半点情面都没跟汪氏留。
“大哥快别生气。”姜清嵘劝道,“她是脑子不清白,我回去就教训她。”
汪氏有些惧怕这个大伯哥,抿着嘴不吭声,抱着姜婍扯了扯她脖子上的金项圈,暗暗的呸了声。
三房的伯母萧氏育有二女一子,长女姜妙才十岁,次女姜玹七岁,小儿子姜晔皓才出生没两年,可宝贝的紧,两岁了脚还没沾过地,长的白白胖胖的。姜婳给小家伙的也是个金项圈,给两个堂妹一对金镯子,都乖巧的跟她道谢。
好在大家都没把这个当回事,孩子们很快玩到一起,热热闹闹的。
放过爆竹,姜家三房吃过团圆饭就都各自散了。
晚上姜家还要吃年夜饭,跟着自己的家人。
家里人就更自在一些,只有姜娣不太开心,姜婳哄她道:“一会儿吃完年夜饭,大姐带你们出去放河灯可好?”苏州有个大湖,连着运河,一到年三十这日,都也夜里去放河灯的习惯,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灯芯里放置在湖泊中,让它顺着河流飘向远方,祈求愿望成真,或者用以思念逝去的亲人。
除了放河灯,除夕夜还有漂亮的花灯可以看,热闹的夜市可以逛。
姜娣果然高兴起来。
小姜妤年纪太小,平日睡得早,吃饱就有些犯困,许氏抱着她先去梳洗歇息,让孩子们自个出去玩,带着丫鬟婆子和护卫,一大堆的人拥簇着出门,人太多就不好坐马车,好在她们住的福顺胡同一出去就是热闹的夜市,再往前就能看花灯,过了桥头就是湖,可以放河灯,走着也就小半个时辰的路。
先带着小姑娘们逛夜市,吃小吃,猜花灯,最后才去放了河灯。姜婳把写好的心愿搁在花灯中,蹲下身子把花灯放在湖水上,丫鬟扶着她起身,她望着湖面上慢慢随波逐流,明明暗暗的河灯,在心里默默的念着,盼姜家这一世平安顺遂,所有人都能健康平安,她愿用任何代价去换这一份安宁。
等着河灯渐渐飘远,姜婳抬头望夜空,繁星点点,明月当空,明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她暗沉沉的心也明亮了些。
玩了一晚上,姜娣很高兴,还买不少小吃食要带回府中吃,姜婳没拦着,就是叮嘱伺候她的丫鬟婆子们,给姐儿煮些三鲜消滞汤,免得积食了。
一大群人拥簇着主子们回姜宅,姜家大门下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门前亮堂堂的,大门正对面的影壁下站立个人,身量颀长,披着厚氅,半靠在影壁上,见到她们回府才直起来身子,渐渐走过来,一张俊美的面容暴露在众人面前,是许久不见的沈家公子沈知言。
他站在那里,身上有些酒气,直视姜婳,“婳婳,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姜婳原本都要进到大门里,站在玉石砌的台阶上,眉目微凝,面容冷漠,她道:“沈知言,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
跟着的丫鬟婆子护卫们都噤了声,头皮发麻,她们可没想到会撞见沈家公子纠缠他们家姑娘。
沈知言忍不住苦笑了下,“婳婳,我不是洪水猛兽,我真是明天就要启程去京城参加春闱,临走想见你一面,当初是我瞎眼,做下不可挽回的事情。我现在都还是后悔的,春闱我会好好的,也会考出一个好成绩好,婳婳,有些事情我现在不想说,可是我会一直放心心中,终有一日,我会让你看着我功成名遂。”
“沈知言。”姜婳抱着手臂凉凉的说道:“你觉得我会在乎你考的如何吗?更何况——你能有我的夫君考的好?你连秋闱都不上他,如何敢在我面前说功成名遂?还有,我的夫君这么出色,还劳烦你以后莫要纠缠我可好?”
“……”周围的婆子护卫们更加不敢出声,又都觉得他们家姑娘这话比打人脸还要疼。
姜婳说罢,也不管沈知言如何,转身进到宅子里面。她的脸色也拉了下来,真是对这人厌恶极了。
等着关上宅子大门,姜婳道:“今日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听人到处乱传,你们可听清楚了?”
“姑娘放心,奴才们省得。”
这种事情算不得名誉受损,毕竟只是说了两句话,还有那么些人作证。只是姜婳不想这事情传来传去的,很影响心情。
回到皎月院,姜婳梳洗后就早早的歇下了。
沈知言高大的身影在姜宅大门前站了许久,直到里头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他才转身慢慢的出巷子,走着回到沈家时已子时,谢妙玉还在房中等他,见到他回强忍下心中怒气上前想帮他脱下厚氅,他却避开,淡声道:“你歇着,我去书房看书,明日就要启程去京城参加春闱了,我要准备下。”
谢妙玉忍不下去了,怒道:“你去了何处?一身酒气,连年夜饭都不在家用。”
沈知言神情也冷漠起来:“我去了何处与你有何关系?你既已如愿嫁到沈家来,还有什么不满的?”说罢一甩袖子转身出了房去到书房。
谢妙玉气的眼眶发红,喊了个小厮进来,冷声问:“姑爷今天晚上去了何出?”
这小厮是谢妙玉让他跟着沈知言的,忙禀告道:“姑爷去酒馆喝了酒,然后……然后去姜宅等着见了姜大姑娘一面,不过姜大姑娘好像不肯见姑爷,说了没两句话就回府了。”
“下去。”
等到人出去,谢妙玉气的把桌上的茶具全都扫落在地,死死的捏着拳,面容扭曲,姜婳,又是姜婳,她怎么就这样阴魂不散,明明他们都成亲了啊,沈知言为什么还惦记着那个贱,人!
贱人,贱人,不得好死!
…………
姜婳这一夜睡的不算安稳,她一直在想心思,沈知言经历这些破事当初秋闱还能考上一百多名次,的确是有才华的,这次春闱和殿试应该也难不倒他,往后也会走仕途,官运亨通,她只是个商户女,该怎么跟他们斗?
闭上双眼,脑中就闪过无屹两字。
燕无屹,未来的首辅大人,官居一品,这么厉害的人物,她若是坐上首辅夫人的位置,自然就不会畏惧沈知言,就算以后因着各种矛盾跟燕无屹和离又如何?反正在她的设想中就是要和离的,最后结果也不过如此了。
姜婳慢慢睁开眸子望着层层绕绕的幔帐,有些想法在心底生根发芽。
次日一早就是年初一,张老急着回青城山,姜婳也不勉强,他老人家不爱下山,让人送张老回青城山,她也开始忙碌起来,姜家亲戚朋友众多,她又是招的上门相公,往后这家说不定都要交给她,姜清禄也希望她能早些上手,因此府中大半的事情都交给她来处理,包括过年期间亲戚朋友的往来和礼单。
这样忙到十五元宵节才清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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