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始晨昏定省后,姜舒窈再也没睡过懒觉了。
但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请完安后回来补觉就行了。
可没过几日,老夫人又叫她抄经书,这可难倒了她——她不会用毛笔写字啊。
不抄是绝对不行的,即使她脑子缺根筋,也明白在高门大宅里,老夫人就是妇女们的顶头上司,千万得罪不得。
让人代抄也不行,谢国公府哪里没有老夫人的眼线,被逮住了可就糟糕了。
所以,只好自己认真抄呗。她白日在老夫人设的小佛堂抄经书,晚上回来还得点着油灯继续抄。
东厢房没有书桌,普通的桌子高度不合适,抄了两天她的腰就开始酸痛。
第三日,她抱着经书回来时,发现谢珣书房里的灯还亮着,便厚着脸皮过去。
谢珣在自己院子里没有那么多讲究,门口无人守着,姜舒窈走近,瞧了瞧门。
“何事?”门里传来谢珣清冷的嗓音。
“是我。”姜舒窈话头一顿,作出讨好的声音,“夫君,我可以进来吗?”
门内迟迟没有回应。
姜舒窈心想,不应该啊,我声音都这么甜了,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珣放下毛笔,隔着袖子搓了搓手臂泛起的鸡皮疙瘩,开始后悔自己未曾让小厮在门口守着,最起码直接就能把姜舒窈拦下了。
“夫君?”门外又响起她的声音,这次更加矫揉造作几分。
谢珣眉头直跳,她嫁进来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如此“温婉”的语气。
他把书本合上,说道:“进来。”
姜舒窈抱着厚厚几卷经书撞开门,毫无仪态可言。
“我那边没有书桌,今晚能在你这儿坐一会儿吗?”她补充道,“你放心,我安安静静的,绝不会打扰你的,明儿我就让人买一张书桌回来。”
谢珣不想和她多费口舌,点点头,姜舒窈的丫鬟立马把椅子搬了进来。
她倒是乖觉,缩在书桌一角,一块地儿也不多占。
谢珣本是怀疑她想借此机会亲近自己,他便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与她说清道明,莫要试图以落落大方的姿态来缓和两人关系。
没想到她坐下以后就安安静静地写字,竟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春末夏初晚间温度适宜,她只着了一件薄衫,是不太适合她的嫩黄色,比不上新婚头天的红衣衬她。
闲居在家,姜舒窈不甚讲究,如锻墨发披散在肩头,松松垮垮斜插,青丝半挽,斜插一根玉钗。
烛灯柔和,将她明艳的脸染上几分朦胧的温柔,慵懒松弛,光华内蕴。
谢珣的眼神挪到她乌黑的发上,她不适合佩戴玉饰,更适合金饰,这在女中很少见。京中贵女更爱玉饰,她们认为金虽富贵华美却多了几分俗气,如今看来,“俗”还是因为压不住。
他收回目光,思绪飘远,案上的书页迟迟没有翻动。
直到姜舒窈突然放下毛笔,他才回神。
她因发力不对手腕酸痛,放下笔后皱着眉揉个不停,面上一片苦色。
谢珣冷不丁开口:“你在家未习过握笔吗?”
姜舒窈的习字水平停留在小学时的少年班时期,她也不回答,又把毛笔拾起来,嘟囔道:“这么多可怎么抄得完啊,我还想早点交差早点解脱。”
幼时,母亲也用抄经书来磨大嫂二嫂。
谢珣见她愁眉苦脸的模样,眼里透出笑意,站起身走至她跟前,弯腰一看,那还不容易露出的笑意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他虽有些才名,可不是那种因自身资质不错而看低平庸之辈的人,但姜舒窈这字……
“你这是字吗,你这是鬼画符还差不多。”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字!
“喂——”姜舒窈把字帖拿起仔仔细细扫了一番“至于吗?”这水平远超少年班同龄小学生了好不好。
“你……”谢珣欲言又止,他听过姜舒窈不学无术的名头,但没想过是这般不学无术,写字连刚刚开蒙的侄子都不如。
谢珣忍不住毒舌道:“这样的字,就算你抄完了也交不了差。”
姜舒窈大受打击,“哐当”一下把脑袋磕在桌子上:“我可怎么办啊?要疯了。”
谢珣又无奈又嫌弃又觉得好笑,坐回椅子上:“母亲只是想磨磨你的性子,与其趁夜赶工,不如倒白日多表现表现,等机会合适了,再把抄完的经书递与母亲。”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还是为姜舒窈解忧,姜舒窈古古怪怪地看他一眼。
原来是个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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