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逗着霍霍,眼前忽然黑了下,她抬眸,聂穆正提着什么东西站在她面前,垂着眼眸,这神情她有点看不懂。
“要吃吗?”
沈落鼻尖动了动,似乎是烤鸭,可……她摇了摇头,最近聂穆有点奇怪,奇怪到让她有点慌。
“进去,我让人准备了些你爱吃的菜。”
沈落:“……”
她不是摇头了吗!
所以,他这是又要陪她吃饭的意思?
饭间,沈落戳着菜,百无聊赖的吃着,碗里时不时的多点菜。
聂穆夹的。
沈落咬了咬唇,低头认命吃着,吃的胃有点疼,好不容易吃完,聂穆还不走,就这么看着她,一副要聊天的模样。
沈落:“……”
相对无言,一旁下人把菜撤了良久,他还就这么坐着,一直坐到一旁霍霍在拽着她的群角,还向上爬,连着“喵”了好几声,再爬上她的膝盖,两爪搭在她的上半身,凄惨的叫着,提醒人该给它喂食了。
沈落轻咬了下唇,她也想啊,可平常它的伙食都是暗卫送来的,现在,聂穆在,他们不好送啊。
她按了按那只还往上爬的猫,抬头,就见聂穆一双眸失神的盯着霍霍。
沈落尴尬了下,一手挠了挠自己鼻尖:“那个……捡的。”
聂穆又深沉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你好好休息。”说完就走。
沈落松了口气,转头立马开了个窗,坐在窗边,一人一猫可怜兮兮的等着暗卫给她们送吃的。
过了会,屋内灯火亮起,暗卫从窗而入,提着个食盒,食盒打开,香气扑鼻,沈落感觉到自己的胃忽然又有活力了。
一旁霍霍不抢她吃的了,一头栽进自己碗里,吃的狼吞虎咽。
沈落一边吃一边可怜的摸了摸那脑袋,看样子平常得多给它备点零嘴,鬼才知道聂穆抽风要抽多久。
“姑娘,要不,让御厨照着聂家的饭菜重做一份,然后换掉?”
沈落哽咽了下,摇了摇头:“这不是菜的问题啊!是人的问题!”
她从来没见过聂穆这副模样,那一个以前更多的时候是不苟言笑,现在,温柔的能溺出水来。
外头,人站着,就这么看着里面灯火亮起,视线再扫向一处,跟着另一个暗卫直接隔空对视。
暗卫眉头一皱,被发现了?
聂穆走了,夜色降临,四周昏暗,整个聂府透着股诡异的气氛,有点压抑,忽然前面一下人领着陌生的妇人向着沈茵那走去,他眉头一皱,跟了过去。
菊夏正收拾着东西,沈茵站在院中出神,身侧一阴影落下,她抬眸看人,微微惊讶了下,随即释然:“你来了,也好,本来就要过去跟你说声的。”
“你在做什么?”低沉的声音带着不解。
沈茵行了个礼,疏离着:“这段时间,多谢聂大人照顾。”
“什么意思?你要离开?沈家现在这样,你一女子随便离开……”
“聂大人!”沈茵重重的道,随后想起什么,眉心皱着,“不要去随便负担一女子的一生,尤其是胸中自有傲气的,你谁都不想辜负,一个都不想伤到,可到头来只会让所有人都伤到。”
聂穆忽然被这样的沈茵刺了下,怔怔的站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突然仿佛不认识沈茵了,最后眼眸微垂:“你……要去哪?”
“我母亲以前身边的嬷嬷,沈家落败前就被儿子接走,养老去了。”
聂穆顺着人的视线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衣着普通的妇人。
沈茵看着那妇人对他们行了个礼,点了点头,继续道:“沈家落败后,她一直在找我,前段日子,她儿子调入京城为校尉,所以,现在他们打算接我离开。”
聂穆嘴巴微张,垂下的手,指尖微动,最后归于平静,他继续听人道:“虽然不富裕,但至少他们家干干净净。”
沈茵疲惫的神情此刻松展,虽然非鼎盛之家,但,她知道他们会待她如亲人。
“我也不想留这,等沈落无聊的时候来找我麻烦。”
聂穆刚想说,她不会,可脑中忽然划过近几日聂府鸡飞狗跳的模样,又闭嘴了。
沈茵又行了个礼:“沈茵明日就走,如若大人发现云夏行踪,还请告知。”说完,转身就走,继续让人收拾行礼。
满院热热闹闹的,聂穆置身其中却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莫名有种孤寂感,明明这是聂府,这是他家。
“大人,不好了!”外头,聂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哭哭啼啼的过来,聂穆心头不安一跳。
“怎么了?”
“老夫人……她……她忽然不行了!”丫鬟吓得结结巴巴,等她抬头,身侧迅速划过一身影。
聂穆赶到聂老夫人住所,大夫好像已经走了,聂老夫人脸色惨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聂穆沉着声,此刻嬷嬷走出,叹了口气,“大人还是外面说去。”
聂穆又看了眼床上似乎奄奄一息的人,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了下,跟着出去。
嬷嬷将今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遍,聂穆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事他刚入府就听到了,沈落拿回她的东西本就没错。
“大人,后宅这种搅和风雨的,向来是不被容的。”
聂穆眉头紧皱。
嬷嬷又叹了口气,绝口不提沈落嫁妆被老夫人占了这事的对错,只道:“大人,老夫人纵是千般不是,可也是您的生母啊,早年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等您飞黄腾达,却还要受一孤女的气。”
嬷嬷又抬头,恨铁不成钢般的望着人:“大人,聂家给了她庇佑,可她又做了什么?还请大人仔细想想,谁待您是真的好,就说那嫁妆,老夫人可是存在聂府库房,而不是自己私库。老奴言尽于此,还请大人自行定夺。”
嬷嬷走了,顺带将门关上,言下之意,等他决断好了再来。
月朗星稀,聂穆月下喝着酒,一手扶着额头,陈青背叛他,沈茵打算离开,沈落……从来没打算回到从前。
聂穆想,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他爹以前从来不知道责任二字为何,宠妾灭妻,府中姬妾,腻了,就卖了,或者闹的鸡飞狗跳,他也凭一时宠爱随意处置。
他以前一直想着,他以后绝对不要做他爹这样的人。
他跟沈茵从小有婚约,后来他脱离聂家而导致沈家悔婚,本该无所交集,可沈从凌自己瞎想把自己弄死了,沈家一夜倾覆,他总觉得自己不该冷眼旁观,所以,他接收了沈落,后来沈茵回来,他又收留了她。
陈青的事,是他酒后失德,他觉得自己该对人负责,所以他好好爱护,即使知道人做错事了,他也觉得是自己的责任人,由爱生妒,误入歧途,他想着自己好好矫正,或许就好了。
聂穆摇晃着身子起身,步步向沈落屋子迈去。
沈落正睡着,霍霍大晚上的动不动拿爪子拍她脸,吼她起来陪它玩,今日也是,沈落迷糊中一手抓住那个不安生的,然后塞进被褥。
“乖,睡觉。”
“喵。”
忽然床帐掀开,沈落猛的惊醒,连忙坐起,惊恐的借着点月色看着聂穆,扑鼻酒味直冲而来。
“聂……聂穆?”
“能……”聂穆一手按着额头,好像在强迫自己清醒下。
沈落往床里侧缩了缩:“嗯?”
“先把你的嫁妆放回库房吗?”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及一丝哀求。
沈落眸色立马微冷,坐好,淡淡道:“理由?”
聂穆晃了下头,看清人,唇齿微开,满满妥协:“她病了。”
沈落低头揉着刚钻出被褥的霍霍的小脑袋,嗤笑了下:“抢占别人的东西能让她病好?”
那一位的病还真是……便利啊。
“聂大人,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沈落嘲讽的看着人。
聂穆苦笑了下,她现在似乎只会这样看他,满满嘲讽,他深吸了口气:“等她病好,我就立刻还你,双倍。”
沈落从另一侧爬下来,抬头:“聂穆,你到底凭什么觉得我要为了你们,委屈自己?”
“拿回去?那位还会还回来?”
即使明明知道,她并非严格意义上的聂家媳妇。
聂穆深吸了口气,二话不说一把拉着人往外走,沈落慌了下:“你要干什么!”
聂穆不说话,只是强硬的拉着人走,两暗卫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聂老夫人屋前,几个丫鬟见人过来,吓了一跳,赶忙挡着:“大人,老夫人她需要静……”
“让开!”聂穆一手挥开人,再拉着沈落进去直到人的床前。
沈落不解看向床上躺着的人,脸色苍白,双眸紧闭,气若游丝,一副仿佛就要魂归西天的模样。
沈落惊了下,她以为这个只是随便晕晕,毕竟她以前老这么干,真真假假,有时候连大夫都被这一位弄的脾气上来,现在,居然仿佛真的要不行了?
气人是她所愿,可把人气到差点丧命,这就不是了,她还没胆大到担条人命的地步。
一侧聂穆站着,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整个人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在极力压制什么。
沈落退了退,直觉危险,拔腿就跑,还没退出门槛,聂穆忽然转身,一手拽住她手腕,沈落吃痛。
“聂穆,你做什么!”
聂穆将人压在墙上,头磕在沈落肩膀,忍了忍:“当我求你,先还了,她年轻时为我吃了不少苦。”
外头暗卫暗箭对准聂穆。
沈落忽然的觉得身心都在发颤,那是冷的,她一手抖着摸上脖子,再摸出那根细细金链,霍萧说,没准用的到,结果居然真用到了?
她该哭还是该笑?
“聂穆,你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沈落凄凉着,她到底太天真了,她就该从入聂府第一天就把这东西拿出来,她居然还想着让人认清现实,自我良心发现?
对着自以为是到极点的人……
她自嘲的笑了笑,转而冷冷的盯着人,这一种人,只能用权压!
聂穆视线挪向那条链子,昏暗灯火摇曳,链子底端小小的钥匙带着凤凰展翅时的翅膀,闪着细弱的光芒,忽然的,人呼吸紧促了下,双眸直直的盯着那钥匙。
后宫凤印的钥匙。
聂穆一手撑着墙,掌心渐渐握起,低头嘲讽的笑着,他知道宫中那位没死心,可原来是压根没打算将人还回来。
“你跟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告诉我,已经物是人非?”他看了眼那把钥匙,一手捏起那下巴,双眸渐渐充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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