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此整整三年了,一口恶气,三年始得出,此刻,惨死于岭南的那些亲人们在天上,应该会很高兴,她手刃了仇敌,并且不为伤人命而感到愧疚,便怀着身孕又如何,尹继业这样的恶人,就该碎尸万断,千刀万刮。
地狱空荡荡,恶鬼还在人间游荡,不能因为是弱者就只能自怨自艾,忍受欺凌,那怕有一丁点的力气,都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咬紧牙关给他还回去。
楼梯已经下不去了。骑兵涌了上来,堵住来路。
何三喊道:“侍卫长,从后楼梯下,直接进夯洞,从夯洞走,我来掩护你们。”
黎明,皇帝的御驾仪仗才出城门,灞河畔的校场中已经乱了。回纥骑兵早知要反,此时五千人顿时散开,开始捕杀周围的大魏守兵。还有许多在此恭迎皇帝的文臣们,莫名其妙也被卷入杀戮之中。
回纥兵开始纵火,行凶,主帅楼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骑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此刻已经乱了,局面不受控制,他们的汗王在楼上大声呼叫,而大魏的主帅,不知何时,居然叫人从楼上扔下楼,轰然砸在地上,遍身伤痕。死了个透彻。
“抄家伙,杀入皇城,抢女人,抢金子,抢掠那座富庶之城。”有人在马上用回纥语高喊着,顿时,铠甲明亮亮的骑兵们停止了围攻主帅楼,齐齐回头。
长安,破晓时静阑美丽的城市,此时正沐浴在晨光中,像个春睡才起,懒懒待梳洗的美丽少女一般娇软,无力。
稻米流脂粟米白的长安,妇人娇软如花,银子遍地流淌的长安,那是马匪,强盗们梦寐以求的发财之地。将长安席卷一空,发趟横财,才不枉千里而来。
回纥兵铁骑狂纵,马声长嘶,犹如蝗虫一般,调头奔向了长安。
宝如叫尹玉钊拉到后楼楼梯上,但这条楼梯也已经给往上涌的回纥兵给堵死了。
何三带人在前面拼杀,她忽而听到外面又是一阵欢呼狂叫,回头奔到窗口,便见校场的四面八方,流民般的野匪们不知从何杀出。
为首的是方升平,青褂子黑布鞋,肩扛一柄长刀,骑在匹高头大马上,那点细溜溜的小发髻在脑后荡来荡去,却远不是往日那低眉耷眼的颓像,穿梭在骑兵阵中,手甩刀花,人头翻飞。
秦州的土匪,来守护长安城了。
宝如手中长剑忽而一个后刺,在后面悄悄蹿过来,想来抓她肩膀的回纥骑兵,顿时叫她和尹玉钊二人同时刺穿。
放眼望去,四处都是烽火杀戮。
下楼的楼梯还没有突开,尹玉钊在前楼梯处顶着,何三率人在突破后楼梯的骑兵,处处杀声震天。
宝如仍攀在窗口处。终于叫她看到了,季明德一身黑甲,策马冲在最前面,突破重重骑兵,冲着主帅楼而来。
擒贼先擒王,他是来杀薛育义的。
跃然马上的男人,那是她的丈夫,在烽烟四起的校场另一方,带着皇家骑兵收拢包围圈,要和方升平所率的土匪们汇合。
这是一场恶战,每一个回纥骑兵,都是身经百战的汉子。有土匪叫他们劈了脑袋,也有皇家骑兵跌落马下,叫马踩死。
他们本就是漠北沙漠里,戈壁滩上茹毛饮血的豺狼,此时杀红了眼,只想杀人,烧杀抢掠,奔向长安,肆意抢劫,凌辱那些软脚妇人,然后带着大笔的横财北上,为此,他们可以连命都不要。
李少廷闷声在后做掩护,护着季明德杀出一条血路,直逼主帅楼而来。
越往前骑兵越多,也越来越挤,季明德引来了大量骑兵的围攻,却在解着身上盔甲,一件件丢弃之后,连手中长枪一并扔了,忽而一声尖喝,于马背上暴起,随之,他的马颓然倒地,原来马也受伤,死了。
一柄砍刀,长衫掖于腰际,他仍是永昌道上半做书生半做匪的那个季明德,踩着拥挤的人头,一路连劈带砍,往主帅楼奔来。
楼上的拼杀亦未停止。薛育义一边自保,一边也在拼尽全力绞杀尹玉钊的人。
秦州的土匪以身作盾,护季明德一步步逼近主帅楼,他手中一柄砍刀,惯常的狞笑,踩着马上的人头而来,忽而长刀横劈,削掉一个回纥骑兵的脑袋,踩上他眼看将倒的肩膀,纵腰一个挺跃,避开半空中的长矛长枪,随着一声怒吼,攀上了主帅楼的窗子。
宝如与他不过一窗之隔,见有个回纥士兵躲在窗后,砍刀高扬,想趁季明德进窗时一刀劈向他的脑袋,怒极,手中长剑做标枪,远远就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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