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吵闹吵去困意。宝如先问季明德:“是皇上他单独赐宴请你,还是太后也做陪客?”
季明德略略讲了个大概。小皇帝拿嫂子挡刀,过后追悔莫及,一而再的,不过想拢络他,要他消除心中陈见,专心辅佐自己,并在荣亲王那儿美言,让他及早亲政。
宝如听到季明德话里行间的不屑,笑道:“我自幼儿与皇上接触的多,他是皇帝,小小年纪便立志要做个仁君,你该成全他的。”
季明德言中依旧满满的不屑:“真正的仁义,并非言行,而是在行动举止。我虽是匪,却从不杀女人。他便拿个宫婢挡刀,我都看不起他,更何况你是他的长嫂。”
知道老娘来了,还睡在隔壁,季明德心情格外欢畅,此时当然不敢再造次,倒是露了些狼尾巴出来,柔声问道:“宝如,你想不想看我把土匪的香堂,开到金殿上去?”
这话,还是当初从孔庙出来,宝如问过季明德的。当时他没有接话,此时重又提起,宝如心中微微几跳,低声道:“其实你从未想过再回秦州,你从一开始,就是想把香堂开到金殿上的,对不对?”
季明德没有否认,笑的胸膛轻轻起伏:“酒肉穿肠过,佛祖在心头。仁在心,而不在行,李少陵不是个贤明君主,大魏江山,也该换个人来坐了。”
窗外一轮明月,照在他英挺的鼻梁上,宝如忽而窥见季明德的野心。
他不止想做大都督,控制兵马,像他这般心狠手辣,野心勃勃,连亲爹的脊梁骨都能砸弯的男人,是不会屈居于人下的。
也许从知道自己有皇族血统的那一日,他就想着要改天换地,做皇帝了。
满门忠良的赵相葬身火海,跌跌撞撞跟在个土匪身后,这辈子一个女人所能经历的所有可怕场面,宝如全经历过。
他若做皇帝,她是结发之妻,皇后之位当然少不了。但若做了皇后,那就不止秋瞳,苦豆儿这样的小丫头,她面前会围着一堆,他面前也是。再不说各国进贡来的美人佳丽们,环肥艳瘦,还不知得有多少。
自幼嫡母教诲,都是不能妒,要贤惠谦让,要妻妾和睦。段氏是那么做的,也一直教诲宝如婚后要学自己的行事。
荣王妃顾氏当年当在皇家御宴上,当着众人的面恳请先帝为拒不肯纳妾的李代瑁请求赐妾,先帝赞其贤明,一时间连白太后的风芒都叫顾氏掩盖,她的贤名,也是由此而来。
可她脖子上的吻痕,对于永世子和李代圣的亲恋,无不证明她不止李代瑁一个男人。
若不爱,当然不妒。若爱,在宝如看来,肯定会妒的。
顾氏是因为无爱,因为爱贤名胜过于丈夫,才会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请求为李代瑁赐妾。妾这东西如今于宝如,便像一只炮竹一样,怕,不敢想不敢看,可日子是年轮,总要过到鞭炮齐鸣的那一天,她唯有躲,唯有捂着耳朵。王八下蛋,不想不念不看。
为了妒忌他因为位置更高会有别的女人,而去阻拦丈夫的事业和前进之路,不说贤良,这简直就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妒妇了。
宝如悄悄抚上肚子,犹豫良久,说了句极丧气的话:“我觉得如今就很好,我不想做皇后,也不想你做皇帝呢。”
季明德轻笑:“那就从今天开始,开始想。”他握起她的手,在黑暗中慢慢描绘着:“你和季棠会拥有一切你们想要的,住在最华丽的屋子里,我会每天陪伴着你们,咱们还可以在冬季出去打猎,我的季棠不能是个只会抱手暖的乖丫头,她得学会骑马打猎,拉弓射箭,她会是天下功夫最好的小公主,若有男人想娶她,得先打得过我才行。”
宝如越听心越空,挣开了季明德的手:“打不过的呢,为了求取你家姑娘,叫你砍断手脚,扒皮抽筋?”
季明德失笑,忽而一转念,若他为帝,有人敢惹季棠和宝如不开心,也许他真的会扒皮抽筋,砍断手脚。他的女儿,普天之下,谁能惹得。
宝如埋头在季明德肩上,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荚皂清气,忽而觉得有些怪异:“孩子都还是颗种子,你怎的就笃定她会是个女儿,还替她取好了名字?”
为何,漆黑的屋子里,上辈子那个不肯睁开眼睛的,脑袋大大的小婴儿蜷在陶罐里,轻轻盖上瓦盖时的容样浮在季明德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曾想触触她的脸,宝如厉声道:“别用你的脏手碰她。”连襁褓,都是方衡替孩子裹的。
黑暗中,季明德缓缓转身,手抚上宝如的脸,在她颊侧轻拍了拍:“因为,你生的这般美,若不生个女儿出来,太可惜了些,所以我一厢情愿,认定她是个女儿。”
“若是男孩呢?”宝如起了犟心:“你是不是看都不肯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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