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如摘了耳中的珍珠珰下来,指着那枚拇指大的圆珠道:“她大约就这般大,还是颗种子,可她已经是个孩子了,是我和季明德的。所以,那句话,你永远不能说出来。
你想说的我都知道,看在孩子的面儿上,我叫你一声哥哥,往后,咱们便这般过着,好不好?”
她面上瞧着憨,心是贼的,早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猜到同罗绮的死和季明德有关,如今拿孩子相逼,不肯叫他说出来。
一回又一回,他想试她对季明德的爱究竟有多深,一回又一回,总探不到底。此时才恍然大悟,她爱他爱到,连杀母之仇都可以原谅。
尹玉钊愣了片刻,身上的烫伤与腐肉一起剧烈的,往每一根汗毛上施加着疼痛。他缓缓伸出疼到虬蟒凝结的手臂,柔声问道:“怀孕多久了?”
宝如抿唇笑着,伸了一根手指出来,在半空弯了弯,低声道:“其实不过一个月尔。”才不过一个月,大张旗鼓到满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
尹玉钊依旧在笑,亦是柔声:“我不说那句话,你就会每天都来看我一回?”
这要求听起来有点无理,不过看他一双眸子晶晶亮盯着自己,宝如艰难点头。
他指了指碗,道:“现在,喂我吃酥酪,然后在此看着我睡觉,大约一个时辰后,我得回齐国府,届时一道送你回去。”
不容置疑的,他闭上了眼睛,唇角噙着些得意的笑,又沉沉睡过去了。
宝如犹豫了许久,终是没有抽回那只手,直到夜暮沉沉,胡市吵闹到无法无天时,尹玉钊才醒了过来。
在荣亲王府大门上分别。
尹玉钊站坐在马鞍上,灯火中牡丹封的锦面白袍一丝皱褶也无,墨色玉冠,白面冷冷,眼睁睁看着宝如下了马,咧唇笑了笑:“明日,我在四夷馆等你。”
如此一件锦袍遮着,没人能想象到那锦袍下的伤痕累累,也没人知道他正承受着多大的疼痛。
宝如略一心软,点了点头,回头迎上苦豆儿,问道:“你大哥呢?怎的没去接我?”
尹玉钊这个哥哥,让她觉得无比危险又难堪,却又无法摆脱。本是期望着季明德去接自己的,谁知到现在了,她回家了,他竟还未回来。
苦豆儿道:“大哥托野狐传了话来,说皇上今夜传他陪用晚饭,他大约得用过饭,才能回来。”
原来还在宫里。
宝如刚怀孕,又坐过马车,头颇有些晕,迎门入内便见秋瞳迎了上来。她怀中不知捧着个什么,埋头急匆匆的便要出院子。
苦豆早觉得秋瞳这些日子神思恍惚,有些不对劲儿,一把拎上她的衣领:“秋瞳姐姐,三更半夜的,瞧着少奶奶回来了问也不问一声,直冲冲便往外冲,这是个什么理儿?”
秋瞳越发躲闪了,怀里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正乱突乱撞着。她也不说话,一把挣开苦豆儿便走。
宝如也起了疑心,指着道:“秋瞳,打开你的裙子叫我瞧瞧,你究竟藏着个什么东西?”
秋瞳依旧在往外冲:“二少奶奶,这东西您真看不得,让奴婢扔了她去。”
说时已经迟了,苦豆儿利手扯开她的裙子,风灯照耀下,一个血滋胡拉的东西滚了出来,在地上挣扎着。
宝如投眼过去的瞬间,骇了个半死。这竟是一只被剥了皮的狸猫,遍身血肉,狰狞至极。
若非平日里跟着季明德,行动便见人头落地,连剥光皮的人都见过,早见惯了各种惨烈场面,宝如非得被骇飞魂不可。
秋瞳扑通一跪,哭道:“少奶奶,院子里就奴婢一个人。奴婢不过收拾会子书房的空当,谁知您床上竟叫人放了这么个东西。奴婢也是怕要吓到您,想赶紧把它给扔了。”
宝如愣了半晌,叫道:“西拉,咱的西拉去了何处?”
秋瞳道:“它一直跟着奴婢的,此刻就在卧室里玩着。”
宝如松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子。
苦豆儿端了晚饭进来,凉凉的漏鱼子,配着一叠松松软软的胡麻油烙饼,并几样小菜。
见宝如愣在那儿盯着西拉发呆,苦豆儿道:“不用说咱们都知道,这必是王妃遣人干的。这府中全是她的老人,咱们想查她的把柄也难,嫂子何不把王妃积年干的事情全告诉大哥,他都敢割二少奶奶的耳朵,吓唬一回,王妃不就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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