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京城北门就热闹了起来,到处人声鼎沸,乍一看去,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就像是全城的百姓都聚集到这里来了。
今日对于京城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大日子。
恭亲王穆璟所带领的庆军将在今日进京,他们会从北城门进入,一路走到校场日头渐高,在守城兵将的一声呼号中,北城门终于徐徐打开,城门之外,三千衣甲整齐、英姿勃发的大庆战士正列队前进一场盛大的游街即将开始
三千大庆将士在主将的带领下,整齐划一的走入城门。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队队骑兵,而这些骑兵最令人瞩目的并非是高头大马或威武的铠甲,而是一头头短发没有人会嘲笑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那头短发代表着什么那是英勇的深入草原之中,将蛮族彻底打垮的五千战士的标志那是英雄的标志
喧哗之声渐渐响起,负责维持秩序的五城兵马司顿感压力大增,呵斥阻拦也未能压制住这股浪潮。
无数百姓向前拥挤,他们想要看一看大庆的英雄,想要看看这些将蛮人彻底赶出大庆的将士们走在这条街上的每一名士卒,每一个将领,不分老少,不分军衔,每个人都是他们发自真心极尽溢美之词的对象这是拯救了大庆的英雄
当然,最令人关注的,还是那走在最前方的三个人。
恭亲王穆璟,神武大将军何正戚,还有
顾言蹊。
白衣国士顾言蹊
人们中爆发出猛烈的欢呼声,每个人都拼命的向前挤去,想要看清那位白衣男子的真面目。
这位没有任何官职,却能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的男子,已经成了神话中的人物在这一片欢腾声中,仲文琢显得格外兴奋,他忙不迭的回应着百姓们的热情,一面还要抽出空来问顾言蹊。
“井重锦那家伙呢这么大的日子他怎么没来我可好多天都没见到他了。”
顾言蹊始终保持得体的笑容,微微看了一眼仲文琢:“比起游街,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仲文琢鼻腔里哼了一声,十足的不屑。
“昔日离开越城,我送了你三枚锦囊。”顾言蹊慢悠悠的说,“今日归京,我自然也要送他几枚锦囊了。”
仲文琢顿时兴致大起,连忙追问,但顾言蹊闭口不言,任由他自顾自的呱噪弄怪,自己却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周边百姓身上。
直到一行人来到校场内,顾言蹊才摆脱了仲文琢,走在了穆璟身旁。
“你又有什么安排”穆璟低声打趣。
顾言蹊眨眨眼:“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
穆璟愉悦的笑了笑,倒也没追究,却是不远处的何正戚看的心头火气,不自觉的捏紧了马缰。
自合离之后,虽然二人住的并不远,但何正戚已经很久没有与顾言蹊搭上话了,就算说上几句话,多半也只是不冷不热的一声问候。
此时见穆璟与对方如此亲密的交谈,他不自觉的便妒火中烧。
合离以后,他就对顾言蹊格外上心了起来,大约是因为对方离开他的态度过于坚定,反而令他不由关注。
司礼太监很快便引着几员大将上了高台,盛大的校演仪式如期开展,三千名将士或骑马射箭,或列阵出击,浩大精彩的校演引得文武百官一阵喝彩,就连久病不愈的惠哲皇帝也看得津津有味,显得精神许多。
顾言蹊被安排在左侧靠后的位置,他虽立下奇功,但并没有官职,这已是嘉奖。
不过这样靠后的位置倒是方便了他的观察。
默默将在坐的文武百官与心中印象一一对应,顾言蹊的目光落在了高台之上,那个坐在明黄色龙椅之上的人。
那就是大庆的掌控者,惠哲皇帝。
惠哲皇帝身体消瘦,面色青灰,此时因心情愉悦,脸上带了些红晕,看上去倒并非传闻中那般病弱。
但顾言蹊知道,在委托人的记忆中,此时惠哲皇帝已然驾崩,即使他的到来为这位皇帝续了几个月的寿命,对方也注定活不长久。
惠哲皇帝的右侧坐着穆璟,而左侧则坐着一名身穿五爪金龙的年轻男子,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面容阴鸷的盯着校场,时不时焦虑的向左侧的入口看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太子穆承。
顾言蹊在心中暗暗道。
这也是穆璟最大的敌人。
他还要再细看,却见太子面露喜色,目光朝着他投来。
顾言蹊连忙收回目光,用余光看向左侧。
只见在校场左侧的小门,一个大太监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匆匆走了进来。
那大太监穿过狂欢的人群,小步跑到面色不渝的太子穆承身旁,面容焦虑的在他耳旁低声说着什么,眼睛时不时看向正在高台上接受惠哲皇帝奖赏的众人。
太子的脸色阴晴不变,但终于露出些许喜色。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这番骚动引来了惠哲皇帝的注意,他挥了挥手,道:“承儿,何事如此喧哗”
穆承紧促眉头,一副难言的表情。
“父皇,儿臣接到了豫亲王的急报。”
“豫亲王”惠哲皇帝奇道,“他来找你做什么”
大庆国祚两百余年,宗室数不胜数,豫亲王便是其中之一。其人已是花甲之年,乃是先帝那一辈的老亲王,执掌宗人府数十年,威望颇高,就是惠哲皇帝也对他敬重有加。
一听说是老亲王的急报,惠哲皇帝连忙问道。
太子穆承站起身来,克制着自己激动的语气,将头颅深深埋下。
“父皇,豫亲王状告恭亲王穆璟不顾庆人性命,强行行军,且屠戮庆人村落,杀良冒功”
惠哲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隐隐带着威胁道:“璟儿一心为大庆操劳,老亲王怕是听错了。”
穆承丝毫没有察觉惠哲皇帝语气里的不耐,反而雀跃的纠正道。
“父皇这里有幸存庆人血书一份,可供佐证”
他拿出大太监抱着的那张羊皮纸,直接展开,只见上面是用鲜血写就的一份血书,字里行间都在控诉着恭亲王穆璟的暴行这校演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惠哲皇帝的脸已经黑到了极致,他狠狠剐了一眼穆承,道:“朕身体不适,先回去了,诸爱卿可自便。”
言罢,便叫一旁的大太监们伺候着上了御轿,带着穆承、穆璟、何正戚、顾言蹊四人匆匆离了校场。
校场上的热闹逐渐远去,顾言蹊跟在惠哲皇帝后面,只觉得气氛压抑的可怕。
等一行人进了御书房,惠哲皇帝在小榻上坐好,才发难道:“穆璟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校场之上穆璟对此间发生的事宜已然清楚,他也不捡起那血书,只跪下道:“此等恶劣之事,儿臣从未做过,还请父皇明鉴”
“苦主都找上宗人府了你说从没做过”惠哲皇帝气的呼吸急促起来,一旁的大太监连忙送上药丸,他服用之后情况才渐渐稳定下来,“好你既然说自己无罪,那就去宗人府和豫亲王解释”
他挥挥手,立刻有护卫上前要将穆璟带走。
顾言蹊连忙跪下道:“陛下恭王殿下一心为国,绝无杀良冒功之事”
“上草原是你的主意,顾言蹊。”惠哲皇帝对自己的儿子还有几分温情,可看着顾言蹊就没什么好脸色了,“你蛊惑恭王,该当何罪来人,把他也押下去”
穆璟脸色沉了下来:“父皇,顾言蹊身体柔弱,牢房冰冷,恐怕”
惠哲皇帝不等他说完,挥挥手:“够了,朕不听你解释。还有何正戚”
何正戚匆忙跪下。
“你身为副将却不能辅佐恭王走正路,也有罪,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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