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凉停了片刻,然后胸腔微颤,发出低低的闷笑声。
半晌,他的声音带着笑,从她头顶传来:“也就是你。实不相瞒,我一见你,便觉得十分可爱。”
林啾:“……”一时竟无言以对,这是什么一见钟情的玛丽苏待遇?!
他又续道:“就如斗龙一般讨喜。”
林啾:“……”是不是该谢谢您的赏识?
他接着说道:“我确实不太懂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事情,我也从未曾想要亲近过任何一个女子,你不一样,我很好奇,想要与你在一起试试。顺便,也算是报复一个迂腐顽固的家伙。”
他将她拢得更紧了些:“我想对你好,便对你好。你心思太重了,其实大可不必。”
林啾心头一动,虽然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但她还是执着地抬起眼睛,一厢情愿地直视着他。
酝酿片刻,她道:“秦云奚大约是疯魔了。我听到了他与柳清音的对话,他爱柳清音,仿佛爱得失心疯了。因为柳清音喜欢你,所以他一口咬定他自己是魏凉,逼柳清音和他在一起。我目睹了他发疯的全过程,所以他要杀我。我只好逃进秘境躲避,后来险些就死在他的手里。”
她对他终究是有所保留,并不敢直接告诉他秦云奚认定他是魔主——万一这个惊天大秘密是真的,她不确定他会不会当场灭了她。
魏凉的声音冷了许多,“我知道。迟些会替你报那一剑之仇。”
他避而不谈,并不提身份的事情。
林啾也很识相,知道他不愿说,便不再多加试探。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若魏凉的身份真有问题,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灭了秦云奚,以绝后患。
她尝试着,更加柔和地倚向他,在这一刻,放纵自己再多感受一分来自这个人的温度。
“你杀了王氏的大剑仙?”她问。
“嗯。”他懒懒地应了一声,手掌隔着衣裳,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十七八个。”
林啾:“……”
他用下巴抵了抵她头顶的乌发,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一般:“他们都得死。”
轻飘飘的语气。
像是那种心理不大正常的杀人狂魔。
林啾真诚地建议道:“其实我觉得王氏可以先放放,你是不是先把秦云奚捉了,免得他给你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毕竟是你的大弟子,放他在外头胡言乱语恐怕有损你的声誉。”
魏凉沉默了一会儿,只有轻浅的呼吸微微拂着她的发。
若不是他的幽淡冷香味道断断续续侵袭着她,她简直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个空壳子在应酬她。
终于,他缓缓开口:“他们二人藏身在一处凡镇。我有个承诺在身,暂且动他不得。”
“什么?”她下意识地问道。
魏凉却没有回答,只将手放到她的乌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抚着。
林啾的心微微一沉。听他话中之意,恐怕是与柳清音之间的承诺?
否则,他怎会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地?他能杀死十七八个王氏大剑仙,又怎么可能让自损修为至元婴的秦、柳二人逃脱?必定是故意放了他们一马。
她问过,他没答,她不可能再问一次。
林啾也说不上来自己心头是什么滋味。若说醋,倒也不至于。但他的避而不答,再一次让她清醒地意识到,她和他之间的不对等。
不对等的两个人,是不可能真正走到一起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冷静下来。她知道这样的感情绝对不是爱情,他对她的感情,也许就像宠爱一只猫儿狗儿,她可以在他怀中撒泼,也可以蹬鼻子上脸恃宠而骄,但她却无法阻止他将其他的猫儿狗儿带回来养。
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变得僵硬抗拒,便将她往怀中紧了紧,忽然,他停下动作,疑惑地“嗯?”了一声。
林啾也感觉到了。
她轻轻推开他,从怀中掏出了那只黑鸦。
她用灵气紧紧包裹着它,替它把羽毛清理得很干净。到了九阳塔中,她那点可怜的灵气早已经消散了,黑鸦又裂成了两半,她一次一次把它合起来,可它依旧执拗地分开。
“一只死掉的畜生而已。”魏凉语气平静。
林啾自嘲一笑:“要论对我的心意,这世间无人能与它相比。”
魏凉的气息诡异地消失了片刻,半晌,黑暗中传来他略沉的嗓音:“我呢?”
林啾道:“你对我的好,我铭刻于心,有朝一日定会还你恩情。但它舍生相护之情,我这辈子恐怕只能欠着了。若来世有缘……”
与黑鸦相处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忆起它的黑眼睛里那满满的占有欲,林啾的面庞不禁微微有些发热。
她轻轻一咳,道:“若来世有缘,我愿与它做夫妻。”
虽然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魏凉肯定很不爽,但林啾此刻并不愿意照顾他的情绪。
这也是她最后的执拗和抗拒。
半晌,并没有等来他薄怒时身上那涌动的暗香。
魏凉的声音好像离她远了些,他道:“你好生待着,我去打发了王传恩,便带你探一探这九阳塔,取先蒙剑髓。”
既然已经放出话,说秦云奚与柳清音二人叛离万剑归宗还窃了九阳塔中的先蒙剑髓,那自己也不用客气,只尽快将此物取出来送给自家小妻子就是了。
黑暗中,林啾不知魏凉心情大好,已暗暗开始给她安排新的机缘。
她心中隐隐有些忐忑。
他把她独自扔在这个又黑又冷的地方,显然是一种惩罚。
他又退了几步,阴冷的黑暗将她团团包围,她悄悄抱住了胳膊,却并不后悔。
虽然她已经决定妥协,用自己来换取这个强者的庇护,也接受他的宠爱做他的小娇妻,尽自己应尽的义务,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交付自己的心。
她也不会瞒他骗他。待他问,她便会告诉他自己真正的想法和心意。
他要罚她,她便认罚。
黑石塔门方向,忽然传来魏凉拂袖的声音。
只见两列晶莹纯白的冰霜在塔壁上蜿蜒而行,所经之处,结成大大小小的冰花,爬满墙壁。它们泛起微光,虽不甚明亮,却足以让她看清塔中的每一个角落。
黑暗像是活物一般,蠕动着涌向壁上的冰花,开始猛烈撕咬。
冰花毫不退让,与黑暗对峙,不断发出“吱吱”的湮灭声。
视线一转,看见斗龙委屈巴巴地伏在不远处,巨大的嘴巴抿成一条上翘的线,要笑不笑,要哭不哭。
魏凉的身影已离得很远了,他微微侧过一点头,声音远远地传来:“好生照顾你的女主人。”
他在巨大的石质塔门背后稍微站了一会儿,虽然隔得极远,但林啾能感觉到他正在收敛身上的气息。
她心有所感,低头一望——
只见他方才站立的地方,淅淅沥沥洒下了不少血迹。
他身上带着伤!而且,他不敢让王传恩知道!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地答应将她关进九阳塔,一来是保护她,二来,他自己也需要一个绝对隐秘、无人打扰的地方来稍作喘息!
林啾瞬间就明白了很多魏凉没有说出口的东西。
魏凉还不知道自己已被看透。他十分潇洒地背着身挥了挥手,然后利落地拂了拂袖,塔门大开,他大步踏出去,然后“轰隆”一声将九阳塔封锁得严严实实。
魏凉一走,斗龙顿时生龙活虎起来,只见它两只前足使劲往前抻,伸了个巨大畅快的懒腰,然后便屁颠颠拱到了林啾身边,用自己巨大的毛茸茸的身体团住了她。
磨盘大的脑袋“嗡”一下移动到她的面前,冲她直眨眼,还不断拿自己身上新生那一层灰白的长毛拱她。它想尝试着伸出狗舌头去舐她的手背,然而看了看她那只又嫩又小的小白手之后,它悻悻地缩回了试探的步伐。
林啾的身体被整个团进了毛茸茸里面,除了嫌它脊背上那排鬃毛稍微硬了一点之外,好像挑不出任何毛病了。
这斗龙很会察颜观色,见林啾不喜欢它的鬃毛,它就地一倒,露出那层覆满了雪白软绒的白肚皮。两只巨大的、胖乎乎的肉爪捉住林啾,把她小心地放置到了自己的肚皮上,然后四肢一团,将她圈得严严实实。
林啾:“……”
简直像是一头栽进了毛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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