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茵留下来陪陈锦说话。
屋里一时只剩下陈锦姐妹,音夏、瑞儿和陈茵的丫头绿笼。
陈锦想起这绿笼就是报案的人,不由多看两眼,绿笼生得娇俏,低眉顺目的很是可人。陈茵出嫁时,统共选了四个通房丫头,目下绿笼是陈茵身边最得力的。
“妹妹这手一定要好生养着,我还等着你弹琴给我听呢。”陈茵看着陈锦放在被子外面的十根手指,想起在狱中陈锦受的酷刑,心便一阵阵疼一阵阵悔。
陈锦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看着她神情变幻,看着她蹷眉愁思,陈茵不说话,陈锦也不多说,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良久,陈茵抬起头来看向陈锦,说道:“妹妹,你可怪姐姐?”
陈锦斜了陈茵身后的绿笼一眼,这才看向陈茵,道:“我为什么要怪你?”
陈茵神色挣扎,她身后的绿笼偷偷地拉一拉她的袖子,陈茵便闭了口,陈锦看在眼里,却未点破,淡声道:“姐姐,我在狱里呆了八天,每天都在想那日姐夫来,我为何要多事去拿那碟腌萝卜,若我不去拿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事了,不知道姐姐是否也在懊悔?”
听她提起腌萝卜,陈茵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连她身边的绿笼整个人也发起抖来,陈锦看着这主仆二人,心想不愧是主仆,这一个两个都这般不禁吓。
瑞儿人小单纯,没瞧明白这氛围。
倒是音夏像猜着了几分,脸色也跟着白了。
“我……我,妹妹,我每天都在后悔,那天不该让你去拿腌萝卜,随便指派个人去都好,妹妹也能免了这无妄之灾了。”
陈锦看着一脸毫无血色的陈茵,微微一笑,“只要不是嫁祸给我或阿爹阿娘,这府里随便哪个人都是可以拧出来替姐姐脱罪的是吗?”话音开头尚算温和,到了脱罪二字时,无端加重了口气,若此刻有几分内力在身,只怕这话听来会更加振聋发聩。
绿笼腿一软,跪倒在地。
陈茵一张俏脸再无人色,险险从凳子上滑下去,音夏眼疾手快的扶了,瑞儿也上去搭了把手,小丫头有口无心的道:“怎么姑娘只是多说了两句话,大娘子就像要晕过去了似的,可是哪里不舒服吗?”转头又看着绿笼,“怎么绿笼姐姐坐在地上了,如今天儿冷,可别着凉了。”说着便去扶绿笼,绿笼这时终于晃回点儿神来,一抬眼,便见陈锦正定定地看着她。
绿笼整个心霎时凉透,不敢吱声,也不敢再抬头。
“姐姐到如今还想瞒着我吗?”陈锦见这主仆心神俱消,趁热打铁道。
她其实不愿管这事,无论霍钟是死于谁的手,如今凶手已抓住,官府也快要结案,这事严格说起来跟她跟陈家都没有关系了。
只是今日见了陈夫人,她改了主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只要做了,哪怕已经定案,也难保这事将来不会被有心人翻出来。以陈茵主仆的行事风格,连她这个刚醒不久的人都瞒不过,破绽之多可以想象。
与其将来给人抓住把柄打个措手不及,不如先理清头绪防患于未然。
陈茵一脸错愕地看着陈锦,这个她从前不怎么看得上的妹妹。
这个妹妹从出生身子便不好,汤药是不断的,性子柔弱,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陈茵不喜欢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陈锦对谁都好,好得让陈茵觉得虚伪做作。
陈茵是嫡长女,自小集宠爱于一身,她个性虽谈不上要强,但比柔善可欺的陈锦不知好上多少倍,所以从前是陈锦在仰视她,崇拜她,事事以她为先,件件桩桩都要听她的意见。
而现在,陈锦懒懒地靠坐在床上,看着坐在床边圆凳上的她,两人分明旗鼓相当,而此刻的陈锦却像女王般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的臣民。
这种角色的对调让陈茵不适应,但她没有办法回视陈锦的目光。就在刚才那一瞬,她仿佛被人剥光了衣服站在光天化日之下,正接受着陈锦不带温度的巡视。
在陈锦无悲无喜的眼神中,陈茵有种想要跪下的冲动。
“我相信姐姐这样做自有姐姐的道理,但是,你不该拉一个无辜的人出来替你顶罪。杀人就要偿命,古往今来皆是如此。”陈锦说,“那个霍家管家的儿子,姐姐许了他什么?”
陈茵嘴唇颤抖,半晌才道:“他妹妹生了重病,急需钱医治,我答应替他治好妹妹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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