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春日的清晨还带着寒气,一列女子跟在最前面的宫人身后从西南门鱼贯而出,在踏出宫门的那一步,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复杂的。
在踏出宫门的那一步时,凌红纱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缓缓的吐了一气。
她背着包袱站在宫门口,回首最后看了一眼静静伫立的宫墙,心里一阵松快,像是压在心中多年的那块巨石终于移开了。转过身,脚步轻快的跟在队伍后面,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直到回首再也看不到宫墙。
她和同乡的启云宫的宫女蓝珠,哦,不,他们现在都不再是宫女了。想到这里她嘴角不由上扬,两人一同在南城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合计着回乡事宜。这年头,出行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从北方的京都到最南端的青阳府,这一路上山高路远,两个女子自然不敢就这般孤身上路。最好的选择还是跟着南下的商队走。
想到这里,也不知道蓝珠找到商队了没有?应该是今日有消息的,凌红纱回想了一下这关于本书的记忆,记忆虽然已经有些模糊,但这一段她还是知道的,蓝珠外出见了小圆,然后搞定了跟随南下商队的事。今天一早,她就去见小圆了,应该就是今天了。她正思索着,门便被打开了。
“红纱,客栈的掌柜说恰好有商队南下可以捎我们一程,你觉得怎么样?”蓝珠清亮的声音带着愉悦,她们出宫都已经好几天了,其他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就剩她们两个想要寻南下的商队,一直在客栈里住着,现在终于有消息,蓝珠自然高兴。
“真的,太好了,蓝珠姐姐。”凌红纱脸上带着微笑,抬起头看着蓝珠,过了一会,她眉头蹙了起来,有些忧虑的看着蓝珠“就是不知道这商队可靠不,这一路南下至少要一个月,就担心路上有什么意外发生。若是跟着商队走,自然安全很多,只是我们二人自小都生活在宫中,对着外面的事不说一无所知,也差不多了,就怕遇到歹人。”
蓝珠点点头,她也有此担忧“你说的有道理,放心,我已经拜托小圆去打听了,晚点我们就知道靠不靠谱了。”
凌红纱点点头,小圆是和蓝珠一同在启云宫当差的太监,人很机灵,也得贵人的欢心,蓝珠这次没到年岁就能被放出宫,还是小圆从中出力。
不过一个时辰,小圆就过来了,和他们说了南下商队的事,他已经和商队的陈管事说好了,明日一早两人跟着商队一起上路,刚好商队也要到青阳府。
“你们只管安心,一切都已经妥当了。”小圆很有底气的说道,他已经知道这商队是哪家的了。
一般平民百姓没有胆子去得罪宫里的太监,就怕哪天被报复。而精明的商人,更不会无故去得罪人,带着蓝珠和凌红纱一同南下对于他们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又是宫中太监过来说项,陈管事自然拍着胸脯应承,毕竟谁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用到对方,就当是结一个善缘。
第二天一早,凌红纱和蓝珠两人就踏上了回乡之路。商队的陈管事特地让人给他们安排了一辆马车,大约是看在小圆的面子上。
山高路远,从京都到青阳府至少要走一个月左右。
“脖子酸不酸”蓝珠放下手中的书“歇一会儿”。
她不过看了一会儿书都觉得马车摇晃的厉害,而红纱从上了马车到现在都低着头做绣活“针线房里不会个个都和你似的。从离了宫后,除了吃饭睡觉,就没见你手里的针停过。不累啊!”
凌红纱苦笑了下,放下手中的针线,虽然有这具身体的本能加持,绣出来的东西勉强能看,但她原来根本就没有拿过针,不多动动针线,她真怕时间久了本能消失了,到时候她不会针线的事暴露出来会被人烧死,毕竟原主在书中可是靠针线活养家的啊。“累啊,只是,拿起针线,我便少些胡思乱想。你看着帕子上的花样,回过神就绣成了这样。蓝珠姐姐,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认不认得我们啊?”凌红纱神情低落,双目无神的看着马车的一角。
蓝珠视线扫过凌红纱手上的帕子,素白的帕子上,一朵迎春花含苞待放。远看还过的去,近看就只能算一般了。她是知道对方的手艺的,凌红纱曾为启云宫的贵人做过一件雀羽舞服,贵人身穿雀羽舞服一舞惊艳了大梁的主人。为此贵人还曾让她给凌红纱送过不少赏赐。此刻听了凌红纱的话,她心中恍然,怪不得最近看她绣的东西都这样,和以前送她的帕子根本不像一个人绣的,怕是一边做绣活,一边胡思乱想。
“我十岁的时候被卖,进宫,到如今也有十三个年头了”说着,她伸手摸着脸颊,神情有些恍惚“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应当早就认不出我了。”认不出来才好,若不是原主的想回乡的遗愿太强烈了,她都不准备回乡,免的被人揭穿。凌红纱在心里叹了口气,准备回去见过原主的家人后,还是不要和他们走的太近。
听到这里,蓝珠的神情也跟着黯然下来,这一路上她都没有提过家里人,并不是忘了提,不想提,恰是近乡情怯,害怕了,不敢提,不敢说!
会被卖进宫做了宫人的,家里境况大多都是不太好,只是再穷,与亲人在一起还是有不少欢愉的。而随着时间流逝,在随时会吃人的宫中待的越久,对于远方家人的思念有些人变淡,而有些人,则越加深厚。蓝珠恰是后者,蓝珠的家境本来不错,在她八岁的时候,父亲病重不起,家里的境况一日不如一日,她听了邻居的言语,偷偷的把自己卖了,换了银子给父亲治病,临走时,也没有见过家人一面,也不知,也不知……。
蓝珠用手帕挡住脸,压住声音里的异样“对啊,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希望家人都平平安安。我们年岁也都这么大了,不知道妹妹有什么打算?”她话音一转,不想再提家人的事。
“嗯”凌红纱回过神,注意到蓝珠的异样,在心中叹了口气,时光荏苒,物是人非,怕是没有人心里会好受的,她配合的转了话题“姐姐也知道,我除了会做针线活,其他的什么也不懂。以后只怕还要靠这个吃饭,至于其他的,也不敢多想。”
看到手中的帕子,凌红纱心中涌起淡淡的喜悦,再练一段时间,水平即使达不到原主的水平,应该也不差了。
离开宫前听李嬷嬷说,像他们这样被放出宫的女子年岁大了,即使想嫁人,怕也是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一般都会进官宦人家做嬷嬷。李嬷嬷还问她的意愿,有心帮她介绍一户人家,去教家中的小姐针线。当时凌红纱刚穿到原主身上,针线活做的比现在还糟糕,哪里敢答应。
“你比我强”蓝珠轻笑了一下,拿开挡住脸的帕子,神色已经恢复原样“还有个吃饭的手艺。早知道,我也进针线房了。”
“姐姐说笑了”针线房的宫人活计多,赏钱少,常年都见不到贵人,多少人都希望离开针线房到贵人身边当差。
原主当初进宫,一群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宫女一同被嬷嬷调理了一段日子,各宫贵人来选人的时候,她亲眼见两位贵人起了龌蹉,谈笑间,其中一位贵人的宫人当着她们的面活活被杖毙了。当时她也不过十岁,直接被吓住了,连着一个月都在做噩梦。她十分庆幸,自己被针线房的嬷嬷挑走了,自此以后,便一心待在针线房,只盼着哪天能离开皇宫,重回家中。
哪想的到离宫前一个月她得了风寒,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没能熬过去,一命呜呼了。
蓝珠笑了下,也不说话,重新拿起放下的书看了起来。
又走了十多天,商队快要进入青阳府地界了。蓝珠和凌红纱坐在马车上相视一笑,面色平静。
“红纱,我家的地址你已经知道了,明日之后我们就要分开了。以后,你若是上青阳府来,别忘了来看我。”
“蓝珠姐姐,我记得了。你也是,别忘了妹妹。”凌红纱笑着说道,她记得女主嫁给了青阳府的一家富户,做了继室,而这本书主要内容就是描写她婚后日常的。所以,即使她不久前才看过这本书,但对于书中的情节印象不多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写的都是日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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