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海把刘金玲送到了楼下,刘金玲和他热情地告别道谢,仿佛没啥大事的模样,可车一走后,她的神情顿时就有些呆滞起来,上楼梯时也差点被绊倒。
刘双喜因为今天被下了脸面,回来后气得大哭了一场,连锅里的粥都没吃就赌气窝床上睡了。换做平时,刘金玲肯定要关怀倍切地问她咋了,劝她吃点东西,可今天刘金玲只是愣愣地看着床上的刘双喜,像是不认识这个人——她真的是那个从小乖乖巧巧拉着她手喊姑,说以后要把她当亲妈孝敬的那个双喜吗?
想起叶淮海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刘金玲很想把刘双喜拉起来质问一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想起母亲和弟弟一家子,她还是忍住了怒火,语气平平地问刘双喜:“你身上不舒服?”
刘双喜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姑姑的异样,心里满满的委屈和愤恨让她失去了理智,忍不住脱口道:“我被人这样下脸,没气死就不错了,哪还舒服得起来?平常我和淮海说说笑笑也不生分,咋冬枝一回来就忽然这样了,莫不是她传错话了?”
刘金玲半天没说话,刘双喜这时候才意识到不对,语气稍微缓和了点儿:“姑,我没别意思,就是心里头不舒服说话直了点……”
刘金玲微微皱眉道:“冬枝她不是这样的人。不就是一顿饭,有啥大不了的。你赶紧起来把脸洗洗,把粥吃了,明儿还要上班呢。”
刘金玲见姑姑这回并没有站在她那边帮她说话,安慰她,心里十分不快。可现在她在人家的家里,也不好继续质说人家女儿不好,便只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起身洗漱吃粥。
刘双喜以为这事儿遮掩过去了,可刘金玲却是记在了心里,越想越不对,越想越恼火。
刚刚那话是啥意思,难不成她还以为冬枝儿从中作梗吗?她刘金玲的女儿咋是那样黑心肝的人!双喜这丫头,从前咋就没发现她这么没良心的?冬枝儿之前待她那么好,把床让给她,掏自个儿的钱带她逛街买衣裳,还给她买鱼吃,外头的亲姐妹都不一定能做到这样,可惜一番好心全都喂狗了!
刘金玲头一次这样心疼起自己的女儿来,不住地暗自念叨:冬枝这个傻孩子,就是说话直了点,心还是挺好的,知道疼家里人,偏偏遇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殊不知那个时候程冬至就开始设套儿了,才故意对刘双喜比以前好很多,就是为了在这里等着呢。
次日早上,程冬至带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刘金玲本来就心中有愧,看到小女儿回来,态度比以前更加热情慈爱了,一边忙着给她倒水,一边问:“咋还带着这么老些东西回来了?你和你姐一块儿逛街买的呀?瞧你气喘得哟,赶紧歇歇,我帮你收拾!吃过早饭了没,我给你热粥和饼子?”
程冬至笑嘻嘻的:“吃过了!这不好些时没见了吗,咱俩就把附近一块逛了够,真痛快!对了,我还给双喜姐买了几样东西呢。”
刘双喜本来不想搭理程冬至,可这个时候再不说话就有点明显了,便问道:“你给我买了啥呀?”
“一双棉鞋,一件毛线衣和一双手套。我看双喜姐你手冻得有点厉害,手套特意买的软和皮子。”程冬至笑着把东西递给了她。
刘双喜接了东西,随手就搁自己睡觉的床上了,淡淡道:“哦,那多谢你了。”
刘金玲的脸有些沉,刘双喜不但没注意到自己姑的脸色,还觉得自己怪大度知礼的——她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么一点儿破东西就想糊弄住她?呸!这也的亏是她,要换做别人,还不得把这些东西掼到对方脸上去?
人一旦有了偏见,即便对方行事和以前没啥区别,那也会发现越来越多的毛病,越看越不高兴。
刘金玲就是这样,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的一些小事和细节,现在都像是被拿到了放大镜下,看得清清楚楚,触目惊心。要不是碍于脸面,她都想说几句话讽刺讽刺刘双喜了,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程冬至像是对刘双喜的冷淡毫无所觉一般,笑得没心没肺的:“双喜姐,你下午有空不?淮海请我和他朋友们去滑冰玩儿,那么多人就我一个女的怪不自在的,你陪我去呗!”
刘双喜的心里像是翻江倒海一般,脸色千变万化。
明明昨儿夜里还在痛骂叶淮海,发誓以后哪怕他主动求自己都不再见他,现在却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即便这次又是屈辱的顺带而不是被叶淮海邀请,她悲哀地发现,自己也完全开不了口说不去!要是以后一辈子都见不到他,那她活着还有啥意思?
刘金玲一愣,随即道:“你也是不懂事,拉你双喜姐干啥,不知道她不像你这么闲要上班呀?哪有功夫陪你!”
本来刘双喜还在矛盾纠结的,被刘金玲这么一拦,慌忙下意识答应了:“没事没事,我正好也从来没去滑过冰玩呢,一直听其他人说,怪羡慕的!”
刘金玲没来得及劝阻,程冬至就立即拍板了:“那行,双喜姐你好好收拾收拾,咱们吃过午饭歇会儿就出门!”
刘金玲直倒吸气,好不容易想了个法子,从口袋里掏出点钱递给刘双喜:“我这会儿脱不开身,你去食堂那边弄点菜回来,咱们中午吃好点。”
刘双喜接了钱走了,确认她真的走远后,刘金玲一把拉住程冬至,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道:“你是不是傻,淮海又没请她,你带她去不是惹淮海不高兴吗?”
程冬至一脸无辜:“咋会啊,双喜姐说她和淮海关系挺好的,淮海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你信她放……说的话?真要好,咋昨儿吃饭的时候不请她去呢?你呀,可长点心眼儿,下次别犯傻了!”
程冬至哦了一声,面上没啥表情,心里却是憋笑不已。看来刘女士已经开始不待见自己的侄女儿了,计划进行得挺顺利啊。
吃过午饭后,刘双喜咬咬牙,还是把前天准备的那套行头拿出来穿上了,雪花膏也涂了,只可惜没有花露水,好在新衣服上还残存着些许香味儿,算是没白洒。
刘金玲在一旁冷眼看着,几次想说点啥,但还是憋回去了,干脆出了家里去办公室那边,眼不见心不烦!
叶淮海开车来接程冬至,刘双喜的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差点从嘴里蹦出来,生怕他问她怎么也来了,又很想质问上次的事情,可叶淮海像是没有任何反应一样,什么都没说就让她俩上了车。
到了滑冰场后,叶淮海领着她们拿了牌子和鞋,然后入了场,在边儿上的椅子群里换鞋。原本一肚子心事的刘双喜在看到里头的场景后,惊讶地张大了嘴,顿时一下子忘记自己来之前的种种计划了!
好大的冰场呀!
这个时候的冰场大多很简陋,就是货真价实的给冻上冰的那种,旁边围着护栏。可这个冰场选址不错,靠着一座小山,场面也大,设施什么的很齐整,更要紧的是来滑冰的都是些时髦青年男女,大家很开放文明地一起玩乐着,有的甚至还光明正大手拉着手教对方滑,气氛活泼而浪漫,不像纺织厂里那么拘束小心,稍微靠近一点就有闲话出来。
刘双喜的心怦然动了,她回过头,发现程冬至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叶淮海正坐在一条长椅上检查鞋子,便鼓足勇气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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