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老想着弄点啥给春枝儿和冬枝儿吃吃,一直找不着机会,可算叫他们碰到了这个。
王春枝慢慢地吃着,忽然心里头有些发酸起来。
王有孝不过是她们的二伯,尚且知道有啥好吃的惦记着她们姐妹。以前走的不近,现在走得近了,她知道王有孝和董三姐待她们和夏枝儿差不太多。刘金玲呢?
次日下午,刘金玲回到了断尾村。
王家人在意外之余非常热情地欢迎,毕竟她每次回来都不空着手,这次也是一样,大包小包的叫人看着心里欢喜。
刘金玲本没想着回断尾村,从省城带回来的东西全都留在了刘家,只好一大早去县城那边临时买了凑一凑。王老太看到东西就高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东西是县城就能买的。更何况刘金玲还私私地给她塞了十块钱与十斤的粮票,这令她和王雪花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至亲,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去。
相比较之下,王春枝姐妹就冷静得多了。和以前远远注视着母亲不同,这次两人看都没看刘金玲一眼,连个表面招呼都没打,趁王老太抓着刘金玲的手问东问西之时,径直回了房,把门关得紧紧儿的。
刘金玲有些尴尬,这是她头一次受到这种冷遇,不过她的心理素质很强大,并还若无其事地解开了其他人的疑惑:“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还使娃娃性子!不就是今年比答应的要回来晚几天吗,还娇气上咯。”
众人恍然大悟。
就说呢,这母女仨一向感情好得很,怎么会这样奇怪呢?
趁着王老太去张罗午饭的时候,刘金玲去敲房门,敲了半天依旧不放弃,大概是嫌吵着烦,程冬至过来开了门。
“你有啥要说的?”程冬至虽然打开了门,却堵在了门口没打算让刘金玲进去。
刘金玲对她眨眨眼:“进去说,成不?在外头闹也不像个样子。”
就在程冬至思考要不要关门的时候,王春枝在房间里喊了起来:“你让她进来,我看看她还有啥可说的!”
程冬至便松了手,刘金玲趁机鱼似的钻了进来,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王春枝沉着脸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程冬至则坐回大姐身边,笑嘻嘻地看着刘金玲,想知道她接下来有什么精彩的表演。
“咋了,还赌气呐?”刘金玲好笑地看着王春枝。
“我又不是娃娃,有啥赌气的?妈你也别扯那些杂七杂八的,就说说昨儿那事呗。这些年一直难得回来,怕不是每年都回了姥家,别撒谎!刘家村儿那么多人,眼睛那么多双,我就不信你家家都收买到!”
刘金玲爽快地承认:“倒也不是年年都去,隔一两年回一次,咋,这是啥伤天害理的事儿哇?”
“是不伤天害理,孝感上天呐!妈你也别到这边来了,这里没你啥亲人,你来干啥?有你刘家人就够了。”王春枝冷笑。
亲耳从刘金玲这里听到她承认自己回这边却不入家门的事,王春枝心里揪疼得慌。
冬枝儿不在的那些年,她一个人在王家受尽委屈心酸,多么盼望着能和母亲见面,倒一倒心里的苦水。特别是过年的时候,看着别人家的孩子穿着母亲做的新衣裳,拿着父亲给的红包,她不是没有晚上偷偷哭过。
如果真的是因为工作忙回不来也就算了,明明人都回来了,那么老远的路都经了腿,偏偏就不肯再多走十几里路回来看看她!
她这个做妈的心里还有女儿吗?答案是个傻子都知道!
刘金玲红了眼圈:“春枝儿,我知道你心里怨妈!你们只看到我外头的风光,哪里看得到我心里的苦?都说我是个刚强人,谁知道我一个人的时候背着人流了多少泪!你当我是啥活神仙,一去省城就站稳脚跟子哇?那里头当保姆的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偷东西赖我身上,打碎东西赖我身上,去的头几年,吃不饱还挨训那都是小事,她们几个联起手来打我一个,我不也只能忍着吗?是,是怪我自个儿,不该当年受不了你奶,去了省城,可这家里我实在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王春枝没做声,眼光却是含了点水气。
“这个乡里,有几家人家里的媳妇能出去做事的?我人不在本来就是个过错,再不装出外头混得好的样子,谁拿你们姐妹俩当个东西看,都看笑话儿呢!咱们做保姆的,刚去的时候一个月工资也才二十来块,这顶啥用的?我自己不敢花钱,还得留下大半来堵着你奶的嘴。这王家都是群啥人,你心里也不是不清楚,每次回来我都和上贡似的,拿钱拿东西,才换来她们一个笑脸。平时也就算了,过年那更是狮子大开口,没个小一百都回不来这家。是我不愿意回来吗?这不是没钱回来吗。你信不信,哪天我空手回来,你们俩在这家里就站不住了!”
就在王春枝几乎要被说动的时候,程冬至幽幽地开口了:“妈,你不像是这么为难的人啊!昨儿回来的路上,我可是找人打听过了,这些年你挺有钱的,往舅舅家贴补的东西可不少!不然,他们家就舅舅一个拿一等工分,舅妈又是个不下地只做家事的,咋盖得起这么好的房子,供得起俩娃都念书,还在这么难的年头让俩娃喝奶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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