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志刚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周秀英。
阮绵绵这下算是明白了,感情要从三房占便宜呀!她嘴里含着的冰糖咕噜噜被舌尖顶来顶去的,耳朵却竖的高高的,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以前她是阮绵绵的时候,家里人口简单,从来没有热闹过,如今她成了阮绵绵,一家子一二十口人,其实别说,这种还蛮热闹的,虽然热闹的让人有些糟心的慌。
周秀英把冰糖都分好了,这才正视了下自家大孙子,当初阮志刚刚出生的时候,她对着老阮家的头一个孙子,自然是抱着有大希望的。
只是后来,这孩子被刘爱枝教偏了,成家了以后又有了媳妇,心思也彻底歪了。
周秀英板着一张脸,满脸的褶皱子都变成了严肃,指着大房的西屋,“你去看看你们西屋有什么东西,什么值钱就给那什么刘主任送过去就好,奶不插话,毕竟这都是属于大房的东西,奶就算是想插话,也管不了!”
阮志刚心里在疯狂的呐喊,不是这样的!
赵小玲也帮衬,“奶!我们大房没啥值钱的东西!”
周秀英抬了抬眼皮子,“怎么没有?当初你和志刚结婚的时候,我可记得私底下有买一对金耳环,实在不行,把金耳环拿去当了。”
“奶……”,赵小玲不可置信,“奶,那是彩礼!”,怎么能让她把彩礼给当了呢?
阮绵绵看着自家奶奶呼吸加重了几分,连忙把一旁的搪瓷缸推了推,周秀英灌了一气儿,觉得身体舒服多了,她这才道,“那你们说要如何?”
赵小玲和阮志刚对视了一眼,支支吾吾,“奶,那刘主任家里是个幺儿,需要孩子喜欢的东西,这金耳环给他们也没用啊!”,顿了顿,他们偷偷的撇了一眼阮绵绵,“我们……我们想把家里的那罐乳麦精给刘主任送去,这可是稀罕物,有了这罐乳麦精当彩礼,我升迁的事情铁定稳定了!”
“哦!”,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啊!阮绵绵恍然大悟,她就说这阮志刚和赵小玲闹腾了一晚上,感情就是为了她手里的那一罐子乳麦精。
他们喝不到,也不让她喝到,还要把她的东西拿出去送礼,这算盘打的噼里啪啦作响。
三房这边脸色都不好看,就阮志刚和赵小玲聪明,真当他们都是傻子呀!
周秀英这会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完全是铁青,连带着呼吸都不顺畅了几分,她超抄起手里的搪瓷缸就往阮志刚身上砸去,骂道,“我看你被你婆娘洗脑的不轻,感情她赵小玲的金耳环舍不得,就舍得绵绵的那一一罐子乳麦精对??”
阮志刚被砸的额头一红,火辣辣的疼,他慌忙解释,“不是奶……三叔他们帮了我,往后我会记住他们的好的!”
“狗屁!”,周秀英啐了一口吐沫,“你说会记住三房的好?你扪心自问,是你占三房的便宜多,还是三房占你的便宜多??你之前能升到这个位置,哪一次不是你三叔帮你带东西回来维持人??怎么你三叔一家子都是你们的长工,活该吃亏,活该帮你们对???”
阮志刚和赵小玲两人被骂的头都抬不起来,周秀英却还是不出气,她对着阮志文吩咐,“志文,去你大哥大嫂屋子,把他们金耳环拿出来,明儿的一早就让你爸把这对儿金耳环拿起当了,我就不信了!当金耳环的钱还不够拿去买罐乳麦精!”
赵小玲傻眼了,“奶,别啊!”,那副金耳环可是宝丰裕老牌子里面出的新款啊!她平时别提有多喜欢了,隔三差五自己拿出来在屋内偷偷的对着镜子看一看。
“去拿!你三叔自己还要贴进去一张票,他都没说啥,你们这会哭丧着脸干嘛??”,周秀英厉声,“怎么?刀割在自己身上知道疼了?”
赵小玲委屈死了!
阮志文跑的很快,他们家的好东西无非藏在枕头下面,炕的桌子兜里面,或者缝纫机那旮旯缝里面,他一找一个准!
周秀英把一对金耳环拿了过来,“志刚,你不是要升迁吗?要给刘主任送礼吗?我看啊!这金耳环拿去当了刚刚好,又能解了燃眉之急,还能体现你媳妇的担忧之心!”
阮志刚比谁都知道,自家婆娘对着一对儿金耳环的喜欢。
他看了一眼要哭了的赵小玲,又看了一眼态度强硬的周秀英,他为难啊!
里外都不是人。
阮志刚期期艾艾,“要不……要不咱们不送礼了!”
周秀英强硬,“不行!这关系到你升迁大事,你媳妇为你做这些是应该的!”,说完,她还看向赵小玲,“小玲,对不对?”
赵小玲脸憋的通红,对也不是,不对也不是。
阮绵绵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我的奶!你咋这么厉害呢!
最后,一直在旁边冷着脸没吭气儿的阮国年开口了,“从我这里支一百块钱,拿去买些东西给刘主任送过去!”,阮国年对于当官,尤其是儿子当官有种偏执,还是誓不罢休的那种。
这明显是自己要大出血了,也要送儿子去那个位置了。
一百块钱对于阮国年来说,也要攒好几个月,他心疼,但是没办法,儿子当官重要。
有了他的帮衬,阮志刚和赵小玲心里一喜。
只是钱还没到阮志刚手里,直接被周秀英拿在了手上,递给了阮国华,“老三,明早去副食品店的时候,帮忙给志刚他们买下乳麦精!”
“娘,这我可办不到!”,阮国华绷着一张脸,摇了摇头,“乳麦精是稀缺货,咱们绥林县这一个月都没货,可能要去市里面看一看!”
就算是办得到,他也不愿意去帮大房的事情,反正帮不帮到最后都要被反咬一口。
周秀英倒是没想到老三会拒绝,她原本的打算是让老三从中间帮忙买,让大房给点手续费,可是老三却拒绝的干脆。
大房的人也愣住了,以前家里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是阮国华带回来的,从来不要钱不说,还都是他主动带回来的。
而今,他们把钱都给了,阮国华却不愿意接,这下……
阮志刚怔了一下,“三叔,你若是买不到,我们就更买不到啊!”
阮国华斜睨了他一眼,“你们可以找别人买!”
“既然老三不愿意帮忙,那就算了!”,阮国年原本稍稍好看的脸色,更加铁青起来,他把钱收了回来,“我就不信了,有钱还买不到东西!!”
阮国华只想呵呵一句,有钱还真不一定买得到东西。
这一顿饭下来,大房和三房的人彻底弄翻了,可是阮志亮跟没眼色一样,他笑嘻嘻的趴到了阮国华身上,“三叔,听说门市部又来了一批新的蛤.蟆.镜,你到时候可要给我留一个呀!”
阮志亮是个二流子,整个家里的人都知道。
阮国华也有些头疼,“去晚了,就没了!”,这些从沿海进回来的商品,分到他们门市部也没多少了,而且都是紧俏货,一会会都卖的干干净净的。
阮志亮眼睛一亮,“没事,到时候我提前去排队,您可要一定给我留一个!”
阮志文只想呵呵!
你哪来的钱可以买蛤.蟆镜???
老阮家这顿饭,又是不欢而散,周秀英晚上睡不着,坐在炕沿,推开窗望着天上挂着的那一轮弯月,想到白天老三和大房的争执,她向来爽快性子,都有一丝犹豫。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嘴角泛着一丝苦涩,喃喃,“宝根啊!对你的承诺我怕是做不到了啊!”
这个家在这样下去,别说是亲兄弟了,到最后可能还是天大的仇人啊!
这一晚上,没睡着的人,不止周秀英。
阮家大房阮国年睁着眼睛,不禁在思考,以前老三也是挺尊重他的,什么时候开始,老三变成这样了??
他们可是亲亲的兄弟啊!兄弟在之间帮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怎么现在老三宁愿去帮着村里面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带东西,都不愿意搭把手来帮一下大房,要知道往后志刚要是出息了,升官了,回到七垭村,那也要问老三尊尊敬敬的喊一声三叔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国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既然老三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了。
大房的隔壁,分出来了一个小屋子,是成了家的阮志刚和赵小玲两人住的,不过他们这间屋子不大,而且也不是用泥砌起来的,而是铺了厚厚的两层毛嗑杆!
整个七垭村,基本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干。
只有老阮家三房,自从绵绵出生以后,阮国华就磕磕巴巴的攒了好几个月的钱,在他们房间内单独立起了一个隔间,给闺女作为小房间用的。
赵小玲伸手拽了拽毛嗑杆,她压低了嗓音,急切,“志刚,你那边可怎么办啊?”,要说家里谁最希望阮志刚升级,阮国年排第一,赵小玲绝对是排第二的。
她本来把主意打在了三房身上,却没想到,这次竟然失策了,以前百试不灵的法子竟然没用了。
赵小玲也不想想,以前她能百试不灵,那是因为三房有个绵绵是个傻子,阮国华和方秀兰两口子的心思都放在了傻闺女身上,对于这些身外物,一般都不会计较太多的了。
而且还有一点,那就是赵小玲在家闲赋带孩子,而阮国华两口子在县城上班,阮志文和阮志武两个又在上学。
能在家里帮衬下傻闺女的,也只有赵小玲的。
只是!他们以前眼瞎,不知道喂了赵小玲这货多少东西,等绵绵清醒了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个逢人三分笑的大孙媳妇,竟然是个绵里藏针的货。
三房的人心里有了疙瘩,又怎么会愿意来帮助大房。
阮志刚心里也不好受,他三叔以前对他多好啊!
他在公社上班,能在那里上班的手里都是有几个钱的,男人爱抽点小烟,小姑娘们喜欢买雪花膏,蛤蜊油这些东西门市部可都是有的,而且还都是紧俏货,每次门市部月初进货的时候,那都是抢购一空的。
若是偶尔运气好,月中加货的时候,他有个三叔在门市部当经理,这可都是内部消息的,他没少做人情送给公社的同事们。
可是如今却是不行了!
一想到这里,阮志刚心都是疼的,不禁有些埋怨,“你明知道绵绵就是三叔和三婶的命根子,还要打绵绵乳麦精的主意,如今三房的人厌弃了我们,我公社那边还有那么多人指望我带消息回去,买点好东西的,这可怎么办?”
赵小玲心里哇凉,她恼怒,“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好??”
“对!是为了我好,如今别说升职了,怕是以前好不容易维持住的人脉关系也没了!”
他们两人虽然是压低了嗓音吵架,但是夜晚的时候,整个老阮家都安静的不像话,更何况和他们只隔了两层毛嗑杆的阮国年夫妇。
阮国年被吵的心里烦,他重重的咳嗽了梁上。
果然,赵小玲两口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阮家二房,黑暗中,李秋菊西西索索的把手伸到了阮国成的胸口地方,她脸都红的出血,蚊子一样的声音,“国成,咱们在生一个!”,话落,黑暗中她期待的看着阮国成,希望阮国成能够转个身子过来,抱着她,哪怕是抱着她也好。
只是,让李秋菊失望了,长久的安静中,只能听见,她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她手心里面的汗也慢慢凉却,浑身的冷意包裹着她,她挣扎,哭喊,闹腾,没用!
这一切都对阮国成这个心狠的男人,没有任何作用。
李秋菊眼角的泪滑落到枕边,一颗两颗到最后连成了一条线,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不允许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她要脸!
这个脸她丢不起!
三年啊!
自从志远走了以后,她枕边的这个男人就跟心死了一样,从来不在碰她,哪怕是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她还是觉得面前的男人心硬的可怕!
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能够给他们养老,在他们死后给他们摔盆子的孩子。
第一年,她告诉自己,国成还沉浸在志远离世,没走出来。
第二年,她告诉自己,等国成走出来了就好了。
第三年,如今隔壁的傻子都好了,他们的志远在也回不来了,她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个和志远一样可爱的孩子。
可是……可是!就这样一个微弱的要求,这个心硬如铁的男人都不肯给她机会。
就在李秋菊彻底心冷的时候,阮国成突然出声,“再有个孩子也不是志远!”
听到这话,李秋菊的身子一僵,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头一次生出了反驳的心思,“可是,志远他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说完以后,屋内又再次恢复到了安静。
身边的人宛若死亡。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秋菊脸上的泪干了,心凉了,她睁着一双沧桑的眼睛,就那样死死的盯着屋顶,一夜到天亮。
阮绵绵是被一阵吵闹声给闹醒的,睡梦中她好像听到了阿迟的声音。
这会还早,不过才四点多,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刚麻麻亮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猛地坐了起来,脑袋浑身的瞌睡顿时没了。
昨晚儿她本来是以上厕所的名义在院子里面等阿迟的,只是不知道后来她怎么进屋躺倒了床上,而且这天都麻麻亮了。
想到这里,阮绵绵拿起床头的衣服随便套在身上,就往院子里面跑,此时阮家小院外面挤了不少人,村子里面的人都起的早,五点钟正是去地里面上工的时候。
不少人听到老阮家的动静,都纷纷的倒吸了一口气。
此时,老阮家的院子门口,正躺着一只死的透透的黑野猪,那野猪的脖子处,有不少黑血咕咕的往外冒,而野猪的蹄子指甲壳都卷了起来。
显然,这只野猪在临死之前,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不过,这会可没人在想这野猪死的有多惨了,他们眼中可都是满满的肉啊!
要知道这一头野猪,足够平常人家吃一年了,还是能顿顿吃肉,这种日子多好咧!
阮绵绵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江迟脚踩在黑毛野猪身上,许是一宿没睡的缘故,他眼睛不像平时那种看人的时候,很沉沉的,反而泛着红色丝,只是这样却更加让人害怕起来。
村子里面的不少老人,都记起来了江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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