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妹子?你且等等,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梁敏茹此时正撑着一口气,背着木柴准备回牛棚,忽地听到身后有人出声,因过度饥饿反应迟钝的她愣了愣,过了几秒,才转过身朝林沅看去。
见喊住自己的是个模样苍老,头发花白的中年妇女,虽然这人看起来没什么威胁,但吃过太多苦的梁敏茹还是本能的生出防备,抿着唇并没有回应,扭头就加快了脚步朝村里走。
林沅打量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两个包子,跑上前把人拦了下来。
迎着对方警惕的目光,林沅忙解释道:“妹子你放心,我真没什么恶意,就是想跟你打听个人儿。”
见着林沅手里的白面包子,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的梁敏茹饿得眼睛发绿,盯着包子猛地咽了口口水,连背上的那捆木柴掉下来也没反应。
“包子真的给我?你要打听什么?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梁敏茹虽然饿极,但受过良好教养的她即便饿得肠子打结,也做不出上手去抢,听说林沅要跟她打听消息,想到牛棚里已经饿得奄奄一息的爸爸,不由迫切地道。
林沅看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瘦的跟芦柴棒似的,风一吹就能倒,大冬天的身上只穿了单薄的秋衣,脸和手都是冻疮,不由心生怜惜。
而且听她口音软糯,到像是南方人,林沅对她的身份顿时有了猜测,知青们不会这么惨,那八成就是跟吴红棉一样的改造人员?
既然同是改造人员,那对方极有可能是认识吴红棉的,这让林沅松了口气,好歹不用再费心去跟村里人打交道,少了不少麻烦。
见梁敏茹还眼巴巴的盯着她手里的包子不放,林沅干脆把包子朝她递去,“我看你饿得不轻,你先垫垫肚子,吃完了再回答我问题。”
梁敏茹见林沅态度和蔼,也不像其他的农村妇女那样排斥厌恶她,现在还愿意提前把包子给她,鼻子不由一酸。
她现在饿得手脚发软,虽然告诉自己不能轻信,然到底是本能战胜了理智,伸手就把包子接了过来,拿出其中一个掰成两半儿,开始狼吞虎咽。
看她噎的直翻白眼,林沅又把自己水壶里的水给她喝了,等她半个包子吃完,又把剩下的都揣进衣服里收好后,才跟她打听起吴红棉的事儿。
“你认识红棉姐?你是她什么人?”梁敏茹没想到这人跟她打听的居然是吴红棉,顿时又警惕起来。
林沅看她那防备的小模样到没有生气,“我是受了别人的托付,吴红棉在上海有两个朋友想知道她的近况,不过路程太远不方便亲自过来,就托了我帮忙,怎么,妹子你认识吴红棉?那能不能带我去见她?要是不方便的话,你把她领过来这边也行。”
确定了林沅没有恶意,梁敏茹紧绷的神经倒是松了些,但听她要见吴红棉,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摇头道:“你来晚了,半年前红棉姐就出事儿了,红棉姐的妈妈一年前淹死了,后来村里有个赖子欺负红棉姐,她反抗的时候把人给杀了,就连夜跑进了大山,一直没出来过,有人说她已经被野兽吃了,不过我不信,红棉姐可厉害了,懂医,还会配药,当初我爸爸差点病死,还是红棉姐帮忙治好的呢。”
梁敏茹说完,许是想到了什么,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可惜自从红棉姐失踪后,我们这些改造人员生病了再没人给我们治了,你不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有多坏,他们欺负我们,随意打骂我们,还不给我们饭吃,任由我们病了也不给治,要不是红棉姐,我跟我爸早死了,可惜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她,而且我还胆子小,明知道她躲进了山里,却根本不敢进去找她。”
梁敏茹似乎压抑了许久,这会儿对着林沅这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就把心里憋了许久的话都倒了出来,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
林沅没想到吴红棉的妈妈已经死了,她也杀了人,还逃进了深山老林,这让她多少有些措手不及,心情格外沉重。
然而想到之前张明丽说的,有人在上海的吴家老宅看到过吴红棉,林沅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她宁愿相信那人看到的真的是吴红棉,也不信她会这么轻易的葬身大山里。
林沅原先准备了不少东西,本打算见到吴红棉后就交给她,让她安心的在这边再等上一段时间,要不了多久上面的政策风向将会转变,下放人员很快就能平反回城,没想到这些再也派不上用场。
她看了看梁敏茹,小姑娘是江浙人,父亲当初是个大资本家,她小时候倒是过了几年大小姐的日子,可惜运动一至,树倒猢狲散,再加上家里又有海外关系,就被当成了典型打倒,家产没收,全家都被抓了批*斗,连当年只有七八岁的梁敏茹也没放过。
梁敏茹的母亲跟父亲离了婚后再嫁,彻底脱离了漩涡,据说当初是要带着梁敏茹一起的,只要她跟父亲断了关系,改了姓,就能免受折磨,哪里想到小姑娘脾气还挺倔,硬是咬牙不肯,跟着父亲一起下放到大坝子村,这一过就是将近十年。
也是在这里,梁家父女结识了同样下放过来的吴红棉母女,那时候梁父病重险些活不了了,还是吴红棉给他用了当初林沅为她准备的药,才救回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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