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狄肃离朗州已然不远,盛煜既有意及早斩除,便未耽搁,当晚便招来玄镜司在朗州的主事蔡靖,询问当地适宜伏击的地方。蔡靖出身穷苦,靠着一身刚勇脱颖而出,未到而立之年便主事一方,能耐不容小觑。
在得知对方的图谋后,蔡靖很快选定了地方。
随后,盛煜招来卢璘兄弟和虞渊,连夜商议安排。
等分派完毕,已是四更天了。
盛煜轻手轻脚地回到屋里,床榻上魏鸾睡得正熟。朗州的夏夜颇为闷热,便是开了外侧的窗户透气,在屋里也觉热腾腾的。盛煜南北奔波,对此颇能忍耐,魏鸾却从未去过潮热之地,睡熟了觉得难受,径直将锦被踢在旁边,抱着凉枕酣睡。
昏暗床帐里香肩半露,柔白莹润如羊脂美玉。
细软的薄纱寝衣贴在身上,勾勒出细弱的腰,修长的腿,她侧身而睡微微蜷曲,显得玲珑纤袅,妖娆多姿。寝裤被蹭到小腿,两只脚丫子露出来,被指甲上涂的丹蔻映衬,愈觉白嫩精巧。
盛煜脚步微顿,喉头滚了滚。
从谋算争杀归来,陡然陷入这样的温柔乡,如坠梦境。
可惜夜色太深,魏鸾又已熟睡。
盛煜屈膝上了床榻,将这风光看了半晌,又取薄被盖在魏鸾身上。而后宽衣钻进被窝,伸手去抱她。魏鸾起初老实地贴过来,片刻后觉得太热,嫌弃地哼哼了两声,翻身滚到床榻里侧去了。
咫尺距离,她的发间有淡淡香气。
盛煜看着她后脑勺,唇角勾起的笑意渐渐消失,轻轻握住她的手。
凶险争杀后,魏鸾从天而降般出现在朗州,着实是他始料未及的惊喜。昨夜种种温柔缱绻,更是令人沉溺。若是可以,盛煜很想将她留在身边,既可就近照应,亦有美人作伴。可惜朗州是非之地,久留对魏鸾无益。
这样短暂的相伴,已是弥足珍贵。
盛煜凑过去,从背后抱住魏鸾,在她发间蹭了蹭。
翌日清晨魏鸾醒来时,盛煜竟然已睡醒了,仍如昨日清晨似的,拿手臂撑了脑袋,正瞧着她。见她睁眼,男人胸膛微敞,换了个姿势凑近,低声道:“我离开这阵子,你总是这么贪睡?”
“是昨晚等夫君,很晚才睡的。”魏鸾咕哝着,打个哈欠往他怀里钻了钻,心里仍惦记那件令她提心吊胆的事,“查得如何了,那人当真是定国公手里的吗?”
盛煜颔首,“昨晚他摸到了庄院,是个高手。”
“夫君打算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盛煜神情似成竹在胸。
魏鸾稍稍放心,自告奋勇道:“他从前就是定国公的亲信,如今必定居于高位,对军中的情形必定十分清楚,若能活捉了他,也是条大鱼。我在朗州闲着无事,夫君若用得上,愿效犬马之力。”
她说着,抬头冲他轻笑,双眸惺忪,笑容婉丽,神情亲近而信重。
盛煜不由收紧怀抱。
“不能让你冒险,先前是我们失察,被对方蒙蔽,你能认出他已是很大的功劳。”他忽而低头,在魏鸾眉间轻轻一啄,低声道:“想活捉此人,必得有一场凶险厮杀,朗州和京城不同,便是玄镜司也难保周全。待事成后,我等的人也该到了,届时启程去庭州,不能多耽搁。”
长长的一番话,似在解释。
魏鸾疑惑地抬眼,迟疑道:“所以……”
“今日晌午,等此人被诱走后,我安排卢珣送你回京。”
“这么快?”魏鸾闻言愕然。哪怕早就知道她来朗州只是暂时逗留,不能耽搁盛煜的公事,也没料到他会如此急切地下逐客令——她还以为,夫妻难得团聚,盛煜会在动身去庭州时再与她分道而行。不过盛煜既如此解释,显然此事是深思熟虑过的。
事关朝堂,容不得任性放纵。
惊讶很快被理智压住,魏鸾咬了咬唇,并没反驳,眼底却分明不舍。
这样的眷恋柔情,盛煜纵钢筋铁骨,又如何招架?
沉邃的眼底涌起浓色,那张脸轮廓冷硬眉目英挺,此刻却浮起温柔。才刚初尝帐中滋味,还没尝到骨中精髓,却不得不忍痛送她回京,这于盛煜而言,无异于煎熬。原本侧躺的身体微抬,换成将魏鸾困在怀里的姿势,他的吻从眉心挪到耳畔。
“乖,你先回京城,我办完庭州的事,不出七月底就回去。”
声音渐低,最后变得含糊。
魏鸾闭上眼,手指触到他背上的陈年伤疤,眼眶忽然有点泛酸。
这男人位高权重风光无限,其实很不容易。
章家是盘踞在龙椅之侧的猛兽,世代承袭树大根深,先帝那样英明神武的开国之君,都对手握重兵的章氏束手无策,不得已步步退让。如今永穆帝手中能用的利剑唯有玄镜司,所有的危险也只有盛煜在扛,火中取栗,刀尖行走。
她瞥见近在咫尺的精壮胸膛,还有那道醒目的疤痕。
所有的担忧与不舍,最终唯有一句叮嘱。
“夫君千万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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