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章太后将那黄绸人偶丢过去,“你给他的?”
“奴婢……”彩鹊浑身颤抖,似在挣扎,片刻后终于崩溃,连连叩首道:“太后娘娘饶命,不是奴婢不敬太后娘娘,实在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听吩咐做事。奴婢身份低贱,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太后娘娘不敬……”
絮絮的求饶未尽,便被响亮的耳光封住。
付英躬身,寒声问道:“谁指使的?”
彩鹊跪在地上,怯怯地看了眼淑妃,而后回身望向屏风外。目光落处,恰恰是面无血色的沈嘉言,她也没敢说出名讳,只轻轻抬手指了指。
旋即,殿内响起章皇后的怒喝,“梁王妃!”
沈嘉言被惊得几乎跳起来,情知是彩鹊指认了她,连忙出座跪地道:“母后明鉴,彩鹊虽是儿臣的侍女,但这件事绝非儿臣指使。儿臣待皇祖母向来恭敬,平日亦常受皇祖母指点,感激侍奉尚且来不及,绝无这等不敬之心!也请皇祖母明察!”
说罢,磕头为礼,撞得地砖闷响。
梁王亦匆忙起身跪道她身旁,“沈氏向来恭顺,绝无不敬之心,请皇祖母明察!”
夫妻俩齐齐俯首,淑妃亦面露惶恐,跪地道:“这侍女既是梁王妃的侍婢,做出此等恶毒之事,梁王妃确实有管教不严之罪,臣妾疏于教导,也责无旁贷。但梁王妃入王府时,曾恭听母后和皇后娘娘教诲,素日亦敬重仰慕母后,绝不会如此行事。”
话音未落,沈相也惶恐起身,为孙女求情。
说沈嘉言品行端方,绝无不敬之心,且大费周章地将秽物藏在魏鸾的珠冠中,不合常理。定是彩鹊诬陷栽赃,背后另有人指使。
重臣亲贵跪地辩白,转瞬之间,似已不关魏鸾什么事。
章太后也没再多瞧她,目光扫过几人,而后看向永穆帝,“既然如此,就接着审,梁王妃毕竟是宗亲,皇上派个人一道审,正好刑部尚书在,也过去瞧瞧。只一样,今日是哀家的寿宴,如此歹毒居心,绝不可轻饶!”
两处争执,吵得永穆帝头疼。
他并不信厌胜之术,若这般黄绸人偶有用,他就不用为章家费尽心思了。且寿宴上贺礼成堆,章太后偏巧瞧上魏鸾的珠冠,掏出这东西,此事着实蹊跷。只是推测毕竟无用,终得拿出令人信服的东西。
遂抬手,命付英和刑部尚书同去审问,再由贴身内侍亲自盯着。
沈嘉言因有嫌疑,也被宫人请走。
魏鸾暂且无事,仍回座位。
……
两炷香的功夫后,付英等人归来,带着面色惨白的沈嘉言。当着帝后与重臣的面,付英恭敬回禀,说梁王妃仍旧不承认厌胜之事,倒是彩鹊受刑后吐得干净,将梁王妃如何指使并赐她金银,她又如何买通侍卫,给魏鸾栽赃的事交代得清清楚楚。
永穆帝闻言,不由皱眉,“栽赃给魏氏?”
“据彩鹊交代,梁王妃与盛夫人有些旧怨,是年初时候,梁王妃曾设计谋害盛夫人性命,被盛夫人察知后,经梁王斡旋,拿侍女谨鸢的性命赔了罪。盛家息事宁人,梁王妃心中怀恨,便趁此机会做手脚,欲将厌胜的罪名栽到盛夫人头上。”
这话说出来,非但永穆帝,就连淑妃都愣住了。
“梁王妃谋害魏氏?”她怀疑是听错了。
付英恭敬道:“确有此事。老奴与刘尚书、陈内侍一道问过,梁王妃已承认此事。”
淑妃闻言,遽然看向沈嘉言。
沈嘉言的脸色很难看,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跪地道:“父皇明鉴,儿臣当初确实一时糊涂,与魏鸾不和。但当时早已陈清误会,握手言和。皇祖母的寿宴是朝堂大事,儿臣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拿此事儿戏。儿臣以性命起誓,绝未指使彩鹊!”
说到末尾,眼中已有泪珠滚落。
永穆帝的眉头紧紧皱起。
章太后亦冷声道:“哀家竟不知,好好的贤良王妃,竟会谋害官妇性命?魏鸾——”她径直点了当事之人的名字,“可有此事?”
魏鸾起身,恭敬颔首道:“确实。”
反正沈嘉言已然承认,她无需隐瞒。
章太后没再多问,瞧着沈嘉言冷笑了两声,“好啊,沈相的孙女,京城里最贤良淑德的才女,淑妃用心挑给哀家的孙媳,竟是如此品行!梁王娶你为妃,竟是为了仗势欺人,肆意妄为?今时今日,竟还敢将手脚做到哀家头上,好大的胆子!”
一句话牵连四人,淑妃沈相等人连忙跪地。
沈嘉言竭力忍着泪珠,咬牙道:“魏鸾的事确实是孙媳糊涂,但今日的珠冠,绝非孙媳指使。彩鹊背后必定另有主使,求父皇明鉴。”
说着,俯首及地。
旁边章皇后冷声,“是谁指使,彩鹊已经招认,难道还得拉到这里当面对质不成?”
“禀皇后娘娘,彩鹊招供后趁老奴不备,已畏罪自尽。”
付英躬身禀报,声音波澜不起。
如此一来,这事便死无对证,有淑妃、梁王和沈相竭力维护,想凭区区侍女的口供定死罪,未免轻率。但沈嘉言德行有失,蓄意谋害官妇,梁王明知此事却暗中包庇,却已由正主亲口承认。
章太后似颇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彩鹊既已死了,梁王妃又不肯承认,这事便慢慢查。哀家陪先帝半生戎马,不惧此等龌龊之事,今日当众追究,便是要你们知道,这等恶行绝不可姑息纵容!梁王明知沈氏品行不端,仍包庇纵容,今日之祸,未尝不是姑息所致。皇帝——”
章太后沉眉,看向亲儿子,“得叫他们好好长个教训!”
永穆帝眉头紧拧。
厌胜的事确实蹊跷,但沈嘉言谋害魏鸾之事,也全然在他预料之外。皇家娶妻最重品行,沈嘉言的罪行当众抖露,牵连着有意包庇的梁王和教孙女无方的沈相,今日又闹到这般田地,若不重惩,往后梁王和沈相必会招来非议。
他沉眉不语,目光缓缓扫视,将每个人的神情收入眼底。
最后寒着脸道:“珠冠的事接着查。梁王与沈氏在府中思过,非朕旨意,不得外出。”
说罢,没再理会章氏姑侄,拂袖而去。
闹哄哄折腾了大半日的寿宴也就此结束。
魏鸾从最初的提心吊胆,到最后身无罪责,只觉这件事转折得不可思议,从章氏姑侄的震怒挑起,到梁王夫妇受责结束,中间似有许多蹊跷阴谋。但她骤遭起伏,脑袋里千头万绪,这会儿却理不清,只吹着暖风匆匆出宫回府。
到了北朱阁,就见盛煜坐在院里凉亭,正独自翻书。
听见脚步,抬目看向她。
魏鸾也没出声,只默默朝他走过去,而后贴着他身旁坐下,将双臂抱住他腰身,紧紧靠在他的胸膛,闭上眼睛。朝堂宫廷的繁杂凶险似乎在那一瞬呼啸远去,她靠在男人怀里,觉得无比疲惫,却又异常安心。
盛煜似愣住了,瞧了眼染冬,又瞧瞧她。
末了,也没说话,只将她紧紧搂住。
作者有话要说:鸾鸾:宫里好危险,我想回家呜呜
老盛:乖,到夫君怀里来。
蟹蟹37869289仙女的地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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