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公府高门,自幼出入宫廷,彩绣辉煌的装扮之下,她身上的贵气绝非寻常闺中女子能比。那张脸含笑时明艳娇丽,楚楚动人,藏怒时则隐含威严,叫人不敢直视。银鹊被斥得膝盖发软,依言跪了下去,强自镇定地道:“少夫人这是做什么。”
魏鸾没理她,转而像卢珣道:“府里谁的鼻子最灵,给我带来。”
卢珣问都没问缘故,径直应命而去。
魏鸾这才解了披风,将那脏污处挑出来,先找凳子坐着,也不说话,只上下打量银鹊。
银鹊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却仍面露不解,道:“姑娘让银鹊过来,是帮少夫人挑丝线,少夫人这是做什么?”见魏鸾只瞧着她不语,唇边浮起冷笑,心里愈发不安。
屋里安静得令人害怕。
魏鸾粉面含怒,姿态却从容不迫。染冬虽是侍女,却因出自公府,加之身手出众,也颇令人畏惧。而卢珣是玄镜司里出来的人,心狠手辣不逊盛煜……银鹊掌心里渗出了密密的汗,猛地站起身道:“少夫人若没旁的吩咐,奴婢先告辞——”
话音未落,染冬已闪身上前,屈膝撞她腘窝。
银鹊哪受得住,扑通一声再度跪下去,膝盖撞在冷硬地砖,发出声闷响。
魏鸾抬眉,淡声道:“让你跪就跪着,急什么。”
银鹊哪还敢出声,提心吊胆地跪在那里,不知等了多久,才听门外响起卢珣的声音。随即,他应命带进来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向魏鸾道:“少夫人,这是江通,府里就数他鼻子最灵,也常帮主君办事。”
能给盛煜当鼻子的人自然很出色。
魏鸾让染冬将那披风递过去,道:“劳烦你闻闻这上面的污点,再闻闻她的手。”
江通应命,先闻了衣裳,再去闻银鹊的手。那位不肯,被卢珣钳着肩膀递过去,痛得龇牙咧嘴,连额头都有汗珠冒出来,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江通细细嗅了两遍,连指甲缝都没放过,才起身道:“回禀少夫人,她手上的味道跟这衣裳上的相同。”
果真是她!
魏鸾眸色骤寒,沉声道:“说!这东西哪来的,谁指使你害我。”
“我没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银鹊慌忙矢口否认。
旁边江通道:“据属下所知,这东西本身没毒,只是有些人会拿它来驯狗。像是性子烈的獒犬,刚抓来时天天闻着这味儿吃饭,若是驯犬时出岔子,远远丢点这东西,就能把它引开。”
这话一说,不用魏鸾再提,卢珣都已明白了过来。
他的脸霎时阴鸷,怒而蹲身,铁钳似的守扼住银鹊的喉咙,“不想受罪的话就老实说!”见银鹊挣扎着还不开口,五指用力,轻而易举便将她拎起。
银鹊哪受得住这个,断续道:“我……说……”
手指松开,身体摔落在地。银鹊蜷缩片刻后才喘过气,狠狠咳嗽之间,脸已涨得通红,知道跟前这位爷是手段很辣的主,再不敢强撑,道:“是谨鸢,她抓了我的家人,让我把膏药贴到少夫人身上。我要是不听,她就……”
“杀了他们?”
“嗯。她毕竟是王府的人,奴婢身份低微,不敢跟她作对,求少夫人饶命!”银鹊缓过力气,自知无处可逃,拼命垂泪求饶,将前后经过说清楚——
最初是谨鸢给了她好些银子,让她居中挑唆,劝说盛月容背着盛老夫人去梁王府见沈嘉言,后来谨鸢为她的父母兄弟寻了前程,让她留意魏鸾在盛家的动静。直到前几日,谨鸢忽然翻脸,拿家人的性命威胁,让她今日将这药膏贴在魏鸾身上。
药膏不过指甲盖大,她贴完后,布片被扔在茂密草丛中,无从找寻。
若不是卢珣在,恶犬撕破魏鸾的披风后就更无迹可寻。
而银鹊事成回府后也可悄悄溜走,在谨鸢的安排下远走他乡。
魏鸾听罢,只觉满身恶寒。
那些獒犬何等凶猛,扑在身上胡乱撕扯,半条命都得丢了。到时候她容貌尽毁半死不活,往后如何立足?就算有人想追究深查这件事,凶手早已逃匿,银鹊已失踪甚至被灭口,想找到线索实在不易。
没想到沈嘉言满口清雅诗文,嫁入王府有了势力,竟能狠心至此!
魏鸾紧握十指,竭力克制情绪,正欲提着银鹊去找盛月容,忽听外面脚步声由远及近。旋即,紧掩的门扇被推开,一道魁伟身影卷着春日暖风踏进门来,玄底黑纹的衣角扬起,腰间悬着的剑轻晃了晃,冠帽之下眉目冷峻,如峰岳端然而来。
她瞧着从天而降的男人,腾地站起身。
“夫君?”魏鸾几乎不可置信,“你回来了?”
“刚回来,见这边聚了人,过来看看。”盛煜大步入内,目光从跪地哭求的银鹊身上一扫而过,瞧见卢珣眉目森冷,面带怒气,染冬也是满脸愤慨,猜得是有事,上前握住魏鸾的肩膀,温声道:“出什么事了?”
他身上仍有千里疾驰的风尘气息,胡茬青青,气势威冷,甚至衣袍染了血迹尚未清洗。
那一瞬,魏鸾忽然有种感觉。
仿佛只要他回来,她的背后就有了最坚实的依靠,纵有风刀霜剑,亦无可畏惧。
魏鸾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仰头迎着他的目光,强压心跳,“今日外出赏花,确实碰到了点小麻烦。幸好夫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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