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越想通这个问题的一瞬间,见到面前的少年那倔强的脸庞,被那决绝的眼神刺激了一刹,陡然意识到这件事上他还是没有处理好,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给祁白玉带来了伤害。
祁白玉还是会一个人扛下这件事。然而他小小年纪这般天真,如何去扛,又如何扛得起?
“我闯祸了,会不会给您惹麻烦啊,您别生我的气,”祁白玉嗫喏着,抬眸看着他,“是我的错,我没有听您的话,自以为是非要来这里,以为能救人,结果却害了他们,我的手,我炼丹的时候,手好像不听我使唤……”
祁白玉含泪抓着重越衣角,道:“义父,我好像炼制不出丹药了,我不知道哪里有问题,我炼不出丹药了,他们说我是毒师,我该怎么办……”
“你别……”重越竭力让情绪平稳,维持着一贯的表情,看上去温和而有耐心,可他刚说出这俩字,手碰到祁白玉拽着他衣袍的手的刹那,天地消音。
祁白玉手中拽着的仿佛能让他心安的软滑衣料空了,眼前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冰凉的感觉。
义父的手指很冰,说了个“你别”就避开了他的倚靠。
你别什么?
别拉着我?
别说这些丧气话?
别一副软弱的样子?
远处传来树林焚烧的噼啪声,祁白玉抱住自己战栗的身体,总算镇定下来,步履蹒跚地往山下走去……他要回去,他一人做事一人当。
而重越被定在原先的时空中,祁白玉的表情定格在泫然欲泣的那刻。
重越接着道:“你别为难自己!这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小鬼头需要承受的事情!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没人要求你做事必须尽善尽美,必须成为大众意义上人人称道的大好人,你只要问心无愧就够了!”
重越特别想跟他说,你已经尽力了,哪怕没有你,他们也一样活不下来的……你没有袖手旁观,你冒着违背宗门意愿的风险,不远万里赶到此处,让他们临终前能见你一面,你就已经尽到晚辈的本分了!
可是,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没办法安慰到祁白玉心里去,他所有好心好意的话,都会作为不符合药尊行事作风的东西,被这个世界拒之门外。
他跟过来以后,非但没帮上忙,能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在往人伤口上撒盐。
是啊,至圣药尊就算跟过来,又怎么会帮忙呢?
他所谓的安慰,又怎么会真正安慰到人的心里去呢,他的话就是软刀子伤人,乍听之下听不懂,等能听懂的时候已经时过境迁,再回头追究反倒显得自身愚昧、里外不是人。
药尊的所作所为都不含多大的善意在里面,一旦他心生好心,就会被定格在那里。
重越行走在这片静止的时空中,双崖城中百姓处于水生火热之中,对于毒师也十分排斥,就在祁白玉藏身的密林外,聚集了不少脸色苍白羸弱不堪的民众,竟有人扬起火把,燃烧了一片枯木,试图将毒师烧死在密林之中……
世道待毒师不公,天生毒师哪怕好心也办不成好事,以至于那类人被逼上绝路,站在所谓正道的对立面,周而复始,好似毒道存在,便让世间分正邪,世人分善恶。
重越道:“原来白玉还在世的时候,毒师依旧没有在药尊手上翻身,真正让毒师公会被世道所接纳的,是我。”
有利于毒师的那句话——“丹药师不一定是毒师,但毒师一定是丹药师”,也是他号令群雄,公诸于众的。
只是当毒师翻身足以扬眉吐气的时候,那个兴起了毒师们起义热潮的领袖人物,大名鼎鼎的白玉毒尊,却早已经不在人世。
重越时常想着,若是在白玉有生之年,能看到毒师被世人接纳,能目睹万道俱兴的盛景,该有多好。
重越问道:“前辈你说,白玉他真的喜欢我吗?”
申伊听到这个问题就有点来劲,表面上不动声色:“你的意思是?”
重越说:“就算那个我都已经那样无可救药,可他还是,为那个不像话的我挡下了一击……所以他其实,还是站在我这边的。他那么聪明,却仿佛没有原则的样子,他喜欢我什么呢?”
申伊也是无语了,但他很理解这种患得患失,但凡有过感情经历的人都很清楚这种心情,想说你都这样了,你这样的一个人,还给他机会追求到你,他能不喜欢你吗?
这个世界看似是围绕药尊转的,可起始和终结却是由祁白玉决定的,是个错综复杂的心境,却十分敞亮。
几乎所有阴暗面见光后都会逐步走向和睦和平,所有的刀光剑影都敌不过心境主人对自己下的狠手。
“他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呢!你不知道你若是死在他前头,他会……疯的。”申伊深呼吸,他曾亲眼见到祁白玉以神剑自戕,当然“药尊”也亲眼看到,事后近乎崩溃,在世界陷入静止后,非要他把祁白玉也弄回去重来一次不可。
申伊一想到这些还要再来一次就头疼,干脆对他道:“你丢下他,他会惦记你而死,你不丢下他,他最终也会因为丢下你而死。”
重越神色凝重,笑容苦涩:“这便是死局。”
若他不得解脱,意味着这个世界的祁白玉也会持续不断地陪他受苦。
他想放下祁白玉,一心只求自己突破,会让祁白玉一世求而不得,也会错失白妙……他留下一世记忆,到头来救下不少友人,还是会失去祁白玉。他成了至圣药尊,会一次次伤透祁白玉的心,最终害死祁白玉,再死在自己手中。
……我尽力了。
他真是尽力了啊。
爱真是世上最强势最无理的东西,让人义无反顾豁出去性命一次又一次,能让他身陷囹圄不自知,九死无悔。
他能放下祁白玉吗,他自己都不信。他只能在一次次的轮回中,发现自己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加在乎这个人。
申伊隐隐觉察到重越的变化,轻嘶一声,道:“等会,你一直都叫我申伊前辈,怎么这次直接叫前辈了?”
“申伊,神医,”重越看向他,见礼道,“有劳神医了。”
申伊久久注视着他的神情,有种久违的雀跃、苦涩涌上心头,溢于言表,他露出明媚的笑容,目光灼灼,道:“我名吴骇,准确来说,我是心神医。”
“……心神医。”重越念起这个久违的名号,露出温和的神情,他的眸光也逐渐沉于平稳,面上波澜不惊,“我是怎么了?”
“你病了,”吴骇叹道,“重越圣尊,你病得很严重。”
但你不只想着自救,你还想救很多人。可几乎没人知道你把自己困在这里,也几乎没人知道你正在经历的事,你若醒不过来,终将无声无息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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