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跳如雷的六皇子猩红着眼转向程晏,眼里放出不敢置信的光芒,定定看着程晏:“是你,是你害我!”
见六皇子居然真的信了,程晏无语了一瞬,这家伙不只下面病了,上面也病得不轻。
程晏拧起浓眉:“她说的话你也信。”转脸阴沉沉地盯着惶恐万状的晋阳郡主:“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你可真行啊你。你说是我干的,证据呢?”
剧烈喘息的六皇子又把视线转回到晋阳郡主身上:“证据呢,你要是再敢耍我,我连你一块杀。”
面色惨白的晋阳郡主抖如糠筛。
血流如注的的安王世子脸色比她还苍白,且顾不得六皇子风言风语将八月桂花宴的事情漏了底,只想着解开六皇子对他们安王府的误会,不然这一次侥幸只是伤了手,下次却未必有这么幸运。
“小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别怕,只管说出来。”虽然程晏也不好惹,但是只要查明是他害了六皇子,皇帝绝不会轻饶他,外甥还能越过亲儿子不成。
晋阳郡主瑟缩了下,上下牙齿切切碰撞,她只知道程晏喜欢颜嘉毓,情急之下就脱口而出了,哪来什么真凭实据。可六皇子怀疑他们不也是没证据,皇帝都调查过了,六皇子真不是他们害的。
惊魂未定的所有人都把视线落在嘴唇开开合合不定的晋阳郡主身上。
晋阳郡主如芒刺在背,抖得越来越厉害,犹如秋风中的落叶。
她久久没有出声,灵堂上众人的眼神越来越微妙,程晏冷笑:“她能说出什么来,不过是想祸水东引,血口喷人罢了。”
六皇子双眼暴睁,神情再次狰狞:“你又想骗我,当初你说的天花乱坠,说我听你的就能娶到颜嘉毓,结果呢!你还敢骗我,你把我当傻子是不是。”
怒气冲天的六皇子力量暴涨,挣脱侍卫的束缚,直冲向晋阳郡主。
程晏冷眼看着,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晋阳就是活该,上次为了皇家体面替她盖了一张遮羞布,教训不够深刻,所以她还敢继续和陆明远暗通曲款,竟敢为了自保拖他下水。
冲过来的六皇子再一次被侍卫拦住,晋阳郡主仍然吓得惊恐尖叫,六皇子狠戾怨毒的眼神就像鬼怪牢牢抓着她的脚,六皇子是真的想杀了她。
连月来的恐惧后悔悲愤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晋阳郡主崩溃大哭:“你凭什么说是我们害了你,你有什么证据。程晏喜欢颜嘉毓,他也有理由害你啊,你怎么不去找他,凭什么认定是我们做的。”
程晏面沉似水:“那郡主你又凭什么说我喜欢嘉义县主?凭你上下嘴皮子一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晋阳郡主:“有人看见你抱颜嘉毓了。”
程晏:“何人何时何地看见?”
晋阳郡主脱口而出:“若灵看见的,陆家人都看见了,就在陆老夫人走的那天。”
程晏冷冷一笑:“郡主消息倒是灵通,陆家人告诉你的?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难道不知陆家人与嘉义县主有不同戴天的血海深仇。那天,嘉义县主去送陆老夫人最后一程,我与英韶正好在陆家宅院附近,听闻嘉义县主在内。人尽皆知县主秉性柔弱而陆家人寡廉鲜耻,难保陆家人不伤害嘉义县主。嘉义县主其经历令人恻然,其高义更令人钦佩,我二人多多少少与她因为公事有几面之缘,不由担心几分。遂顺道进去看了看,正碰上嘉义县主悲痛吐血奄奄一息,情急之下,我略搭了一把手。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到陆家人嘴里怎的就这么不堪了。”
一群人赞同的点了点头,可不是这个理,嘉义县主委实叫人同情又佩服。同时心里转开了,晋阳郡主和陆家人有往来,联系之前六皇子的疯言疯语,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就是六皇子都觉得晋阳郡主是在牵强附会故意转移仇恨。
安王世子亦是心头一凉,小妹居然和陆家人还有联系!
方寸大乱的晋阳郡主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骇望向安王世子,撞进他怒火中烧的眼里,顿时手脚发凉,眼冒金星。
恰在此时,因为安王妃病逝而病倒的安王终于赶到,强行平息了这场闹剧。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安王恨不得掐死晋阳郡主,继给家里惹来六皇子这个疯子之后,她又成功吸引了程晏的怒火。她竟然还敢和陆家人往来,她生怕他们安王府过得太好是不是!
安王和六皇子、程晏以及晋阳郡主都被召进了宫。
皇帝的脸是黑的,好不容易盖住了那桩丑闻,六皇子这个棒槌倒好,亲手撕掉了遮羞布,就他说的那些话足够外人猜出真相。马上他们就会知道六皇子和晋阳为了横刀夺爱,设计陷害颜嘉毓,最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颜嘉毓正被全京城的人同情怜悯着,因为捐赠一事,获得上上下下的好感。他们会怎么看待皇室?
还有晋阳,犯了错不思悔改,竟然还敢继续和陆家往来。更可恶的是胆敢挑拨小六和程晏的关系。
皇帝把发疯胡闹的六皇子臭骂了一顿,沉着脸吩咐:“关在府里,没朕的允许不许踏出府邸半步。”怜惜他得了病,却不是由着他仗着得了病就肆无忌惮的丢人现眼。出来就胡闹,那就待在里面好好治病。
“父皇!”六皇子一个激灵理智回笼,这不等同于圈禁。
皇帝一个眼色下去,便有宫人上前强行带走呼号的六皇子。
安王额头冒出冷汗,连六皇子都被软禁了,女儿呢?
晋阳郡主汗流如水,里衣已经湿透。
皇帝却没说如何惩戒晋阳郡主,而是让安王自己看着办。
安王眼前晕了晕,他宁肯皇帝亲自处罚了晋阳,反而会轻一些,让他自己来,他如何敢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安王妃,皇帝就是轻飘飘的一句由他处置。
胆战心惊的安王带着魂飞魄散的晋阳郡主告退。
殿内只剩下程晏和皇帝,皇帝眸光晦暗地注视着程晏:“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程晏目光真诚:“我没害六殿下。”
皇帝瞪他一眼:“朕想听的不是这个。”他自然知道外甥不可能去害小六,外甥看不惯小六,可能会找茬跟小六打一架,但绝不会下这样的阴招。
程晏唇线绷紧了几分:“起初只是同情,觉得她经历坎坷,不由想多照顾几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上了心。”
皇帝心里打了个唉声,外甥鲜少接触女子,那颜氏女据说生的花容月貌弱不禁风,经历又如此凄惨,有几个人不怜悯。外甥无甚经验,怜悯着怜悯,接触一多就变成了怜惜。他怎么就没早点察觉到苗头,现如今,只怕外甥陷进去了。
“她那身子骨,你应该清楚。”
程晏目光黯淡下去:“横竖就这几年了,舅舅,我没想太多,就是她这短短十六年过的太苦,也该苦尽甘来了。最后几年,我能帮衬就帮衬着点,尽量让她顺遂些。”
皇帝注目他良久,沉沉一叹:“你这孩子,何苦来哉!”
程晏知道皇帝默认了,磕了一个头。
安王满嘴苦涩地带着面无土色的晋阳郡主回到王府,迎接他的是又惊又怒的安王世子。
在安王父女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安王世子将晋阳郡主身边的丫鬟一个不拉地审了一遍。
花田哪里还隐瞒得住,痛哭流涕地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伤口刚刚包扎好的安王世子,气得崩了伤口,血染纱布。
这会儿失血过多的安王世子嘴唇都发白了。
随着安王世子的话,安王的脸先阴后沉,渐渐成了黑色,额角爆出几道血管青筋。
晋阳郡主吓得脸上一搭红一搭白,好不容易止住的冷汗,再一次冒了出来:“父,父王!”
三尸暴跳七窃生烟的安王抬手一个巴掌,怒吼:“我没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晋阳郡主摔在地上,半张脸立马肿胀通红,嘴角还渗了血,当下痛哭流涕:“父王,父王我错了。”
“你母妃危在旦夕,你居然还有空想男人,你的心肝到底是怎么做的。”安王怒不可遏,难以形容的失望占据了整颗心脏,“你母妃就是为了你和陆明远的事,才会对颜嘉毓下手,以至于丢了性命。就为你那点情情爱爱,你母妃丢了性命,你居然还舍不得这个男人。嘴上答应你母妃放下陆明远了,暗地里还倒贴着,你怎么这么贱!就为了一个男人,忤逆父母,宁愿让你母妃死不瞑目,你可真行啊,真行。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女儿!”
晋阳郡主挨不住这样的责骂,爬起来抱住安王的腿,哀叫:“父王父王!”
安王一脚踹开她,眼底充斥着愤怒失望:“我没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女儿。”安王指了指哭的浑身颤抖的晋阳郡主,“你喜欢陆明远,喜欢到连你母妃病的要死要活抱恨黄泉都顾不上了是不是。来人,陆明远偷盗王府财物,给我打断他的狗腿。”
“父王,不要啊!”晋阳郡主张嘴惊叫,心脏在这一瞬间都停止了跳动,脸上更是半点血色也不剩。
安王面容肃杀,眼神不带一丝感情。
骇然欲绝的晋阳郡主再一次爬起来抱住安王的腿,撕心裂肺地苦求:“父王不要,父王我求求你,不要,他什么都没有,要是再断了腿,他还怎么活。父王,是我主动给他的,都是我的错,和他没关系,你放过他,父王,求求你了。”
“他有脸用我们安王府的钱财,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女人的钱是那么好挣的吗?”安王脸上的阴霾随着她的求饶越来越浓烈,双目迸射出寒光。
在这样的目光下,晋阳郡主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哆嗦,浑身就像是被泡在寒冬腊月的冰窟窿里一样冷。
“父王,你不能这样的,”晋阳郡主心头一阵乱跳,咬了咬唇,哆哆嗦嗦地说:“父王,你要是打断了陆二哥的腿,我也不活了。”
“小妹,你说什么胡话!”安王世子大惊失色。
安王的脸一沉到底:“那你就去死。”语气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晋阳郡主呆愣当场,像是被一个九天玄雷轰在天灵盖顶。
安王毫不留情地再一次踢开他,甩袖离去。
晋阳郡主趴在冷冰冰的地上,地底的阴冷争先恐后袭来,冷得她全身血液都凝固。
安王世子看看离去的安王,再看看被吓傻了的晋阳郡主,心乱如麻:“他陆明远到底给施了什么妖法,你看看你,为了他都变成什么样了,连以死相逼都来了,你真是,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安王世子叮嘱丫鬟看紧她,不许她寻短见,连忙去追安王商量另一桩事。今日灵堂上可有不少达官显贵,这些都是人精,十有**已经成六皇子的话里分析出桂花宴真相,一旦传开,于他们安王府又是一大重创。
自打小妹为陆明远着了魔,荒唐事一桩接着,他们安王府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那陆明远就是个丧门星,谁摊上谁倒霉,前有颜嘉毓后有晋阳。
“父王,桂花宴那天的事?”追上来的安王世子心急如焚。
安王颓然抹了一把脸,扯出一抹半酸不苦的笑:“那么多高官重臣,就是陛下都封不住嘴,我还能怎么办!”
安王世子脸色骤然发白。之前他们把责任推到莫须有的攀龙附凤的丫鬟身上,将六皇子和晋阳郡主摘了出来。这一次再被反转,舆论会加倍反噬,尤其刚刚颜嘉毓才捐献家财不久,安王世子脸色越来越苍白。
安王脸色也难看的紧,人的名树的影,乡下地头的村夫都爱惜名声,更何况他们这样的门户。名声坏了,做什么都得事倍功半束手束脚。
安王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在晋阳以死相逼那一刻,他真的冒出过让她死了的念头,人死如灯灭,什么错都能揭过去了。然虎毒尚且不食子,于心何忍。这会儿他都有些佩服陆家那位老太太了,那心是当真狠啊。
外面的形势正如安王父子担忧的那样往最坏的方向发展着。
“你们还记得吗?那天在王府击鼓传花,嘉义县主本来不想参加的,是晋阳郡主一直拉着她参加。”
“我还记得嘉义县主醉了,郡主让她身边的大丫鬟扶县主到汀兰苑去休息。我跟你们说,其实那天我就琢磨上了,六皇子和晋阳郡主怎么也在汀兰苑。”
“你怎么不早说啊。”
“这种事当时我怎么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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